第一章

    順安十年五月，帝崩，同年七月，太子即位，改年號為崇光。

    壽康宮，

    玥昭jiejie，陛下來了。

    茶房內(nèi)，玥昭坐在懷晴嬤嬤身邊學習點茶，乍一聽到這句話，嚇得將手中的茶筅摔倒在桌面上。

    玥昭將掉落的茶筅撿起立好，正準備悄悄離去，就看見又一人走進茶房，正是皇帝身邊的大總管閔勝公公。雖是幾月未見，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玥昭，行至她面前：陛下和娘娘喚你進殿。

    話音剛落，就有眼疾手快的宮女將放置著茶水的托盤放到她手上，又用手肘推了推她示意出門。

    玥昭在心里嘆了口氣，認命般地跟在閔勝后頭進殿。許是得到了吩咐，閔勝并未與她一起進殿，而是先將茶水端進去后，這才示意她進去。

    獨自走進殿內(nèi)，玥昭低著頭不敢朝上頭望去。崇光帝坐在殿中，望著幾月未見的人，心里愈發(fā)想念。

    母后，朕最近有一疑惑事，希望母后能為朕想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法。

    崇光帝望向坐在一旁的太后說道，可眼神卻一直看向那站著的人身上。

    哀家老了，腦袋也糊涂了，能給皇帝什么好法子？太后停下手里不停轉(zhuǎn)動的佛珠，眼睛也同樣望著站著的人身上。

    兩道眼神同時望來，玥昭雖未抬頭，卻能感受到來自這兩道眼神充滿著不同的情緒。在崇光帝開口向太后討教問題的時候，玥昭就已經(jīng)知道他是在說自己，原本微垂著的頭現(xiàn)在恨不得能夠鉆到地下。

    玥昭，過來哀家這來。

    太后抬了抬手招呼她過去，玥昭不得不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去。

    玥昭走到她面前，有意地忽視掉一旁人的目光：娘娘喚奴婢是有什么吩咐嗎？

    太后示意她蹲下，而后用手輕撫上她的頭，眼神里充滿了長輩對小輩的關愛。玥昭八歲進宮，許是運氣好，一下子就給分配到了皇后宮里，那時的皇后正是如今的太后。在她身邊待了兩年后，就被從得勝還朝的太子挑進東宮，這一進東宮就是六年。

    在這期間，她自然是看出了自己兒子的情緒變化，也許一開始也只是將她當作消遣的樂子，可到了后來，小姑娘及笄后，一切都悄然變味了。

    雖說皇家無論是立后亦或是納妃，看中的一向是妃子的家世以及其家族能為朝廷所帶來的利益，但在太后眼里，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內(nèi)外皆無禍亂，也就不需要后妃們來平衡朝野。更何況，她心里也明了，玥昭本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婢，否則又怎會一入宮就能被分到自己宮里。

    她原是想著，待皇帝明年孝期一過就將她娶進后宮，可誰曾想到，玥昭在皇帝即位當天躲進自己宮內(nèi)，求她將其放出宮。

    得了，這是一個樂意，一個不樂意。這是太后這幾天一直圍繞在心頭的一句話，她命人到皇帝面前問過，得到的回復也只是說將人放在自己宮里幾天，并未說明發(fā)生何事，太后只好隨意找了個理由暫且將人穩(wěn)住。

    好在三日后，皇帝終于準備將人接走了，聽到皇帝的到來，太后的心里頭終于松了口氣。

    哀家知道你一向聰明，就讓你來替哀家回答陛下的問題，你看如何？

    說是問句，可卻沒給玥昭拒絕的機會，說罷就起身離開去往后殿的佛堂。

    玥昭蹲在原地不敢動彈，悄悄抬眼就看見皇帝將戴在左手的玉扳指摘下拿在手里，這是開始不耐煩的表現(xiàn)。眼下無人能救她了，玥昭挪動著身子來到皇帝面前，改蹲為跪，用著最討人喜歡的語氣輕聲道：奴婢才疏學淺，恐不能為陛下解惑，請陛下恕罪。

    可朕覺得你能。崇光帝看著跪在眼前裝乖巧的人，恨不得將她揉進懷里捏碎，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后將它放置在玥昭頭上，這讓玥昭不得不保持著姿勢防止茶盞掉落。

    朕養(yǎng)了一只貓兒，約莫七年了，可這只原本乖巧的貓不知為何，竟當著朕的面跑了。你說，要是讓朕抓到了，該如何教訓這只不聽話的貓兒呢？

    陛下，奴婢認為，也許是這只貓兒因為換了個陌生環(huán)境，這才感到不安逃走了。若是陛下將這只貓兒抓住了，也應該以安撫為主，而不是教訓她。

    玥昭一聽就知道皇帝這是在指桑罵槐，于是說出的話自然是對自己有利的。

    聽到她說的話，崇光帝笑了，他可是清楚地記得，那只貓兒在離開前那般狠心的模樣：可她跑掉的那天，她卻對著朕說了一句狠心的話。

    許...許是陛下聽岔了吧，貓怎么會說話呢？玥昭過了幾天好日子，倒是快將那天說的話忘了，如今又一提，這才想了起來。

    陛下，我不喜歡你，我要永遠和你分開。

    不到二十個字的一句話，如今回想起來，卻讓玥昭心里直發(fā)怵。

    也是，貓怎么會說話呢？玥昭不妨猜猜，朕這貓，如今是回來了，還是沒回來呢？崇光帝將最終問題拋出，同時將頂在腦袋上的茶盞拿起重新放回桌上。

    回來了。

    良久，玥昭才點了點頭后，說出她極不情愿的三個字。逃跑計劃終究是被玥昭在心里畫上了句號。說完后，玥昭的下巴就被一只手抬起，她也不得不仰起頭看向這只手的主人。

    崇光帝聽到她的回答后，這才將玉扳指重新戴回手上，看著被迫仰頭的人，崇光帝用另一只手撫摸起她的臉頰。

    陛下，不要在這，求您。

    又是熟悉的前奏，玥昭有些慌神，這可是在太后宮里，顧不得被捏得有些疼的下巴，向他求饒道。

    貓兒可不會說話。崇光帝又一次用了她的回答，依舊輕撫著她那因為緊張而發(fā)紅的臉蛋。看見她因為害怕而不停發(fā)抖的身子，崇光帝終是暫且放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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