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叛逆的初戀

    42叛逆的初戀

    藍玫知道葉思遠是跟著mama在小鎮(zhèn)上生活。在初中的時候她幫老師整理學(xué)生家庭名單，視線在葉思遠的名字上多停留了幾秒。但她沒見過他的mama，就連家長會也沒有來過，葉思遠的位置上始終空著，沒有家長來。

    葉思遠的mama和她想象里的出入不大。溫柔又嫻靜，她頭發(fā)盤起，穿著一件得體的淡青色旗袍，在偏遠落后的鄉(xiāng)村里，在一群手提肩扛撐起家的農(nóng)村女人之中，葉思遠的mama顯得尤為突兀。她看上去脆弱、精致、美麗，藍玫從來沒在生活中見過她這種女人。

    雖然她依然很美，但臉上的疲態(tài)和周身的消極氣息仿佛在說：這個女人的靈魂已經(jīng)死了，只剩下一副軀殼。藍玫從她大而無神的眼睛里看到了血絲、焦急和一種隱隱的絕望，好像她隨時處在崩潰的邊緣。

    小藍，思遠他不聽我的話了，這孩子現(xiàn)在越來越叛逆。你幫幫阿姨好嗎？幫我管管他，別讓他干傻事。淚珠從那雙眼睛里不停地滾落，藍玫一時間有些慌亂，好像對方才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她今天晚自習(xí)的時候被班主任叫出來，說是她家長找她有事，但她家里怎么會來人？出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她說她是葉思遠的mama。

    藍玫知道她是為什么事而來的了。葉思遠最近干了一件震驚全校的事。他和社會上的小混混打群架，把人打出重傷，被關(guān)了拘留。這事就算放在九中也是很惡劣的，何況在縣中這個全市升學(xué)率第一的好學(xué)校。藍玫聽說葉思遠被記大過，也許還會被開除。

    葉思遠的mama大晚上從鎮(zhèn)上坐好幾個小時、幾十公里的山路的大巴趕來，估計就是為了這件事。但是這樣冒昧的請求，實在讓藍玫不知道該怎么辦。她跟葉思遠兩人不僅不熟甚至還有些過節(jié)，也許他mama是從初中班主任那里知道她以前是葉思遠的班長，所以才來找她幫忙。

    阿姨，我藍玫看著夜風(fēng)中她通紅的眼睛，幾縷碎發(fā)被胡亂吹散，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我試試吧，阿姨，您別著急。葉思遠他以前挺好的，他只是一時糊涂犯錯了，他會改好的，我保證。她安慰道。

    曾經(jīng)的班長的責(zé)任感在這個時候忽然冒出來了，她不想讓眼前這個女人失望。

    話答應(yīng)得容易，做起來就難了。首先，得找到葉思遠的人。

    被全校通報處分后，葉思遠大小也算個名人了，但藍玫除了知道他在18班，住在503宿舍，其他的也不太了解，總不能去他宿舍堵人吧？單說宿管阿姨那一關(guān)就過不了，直接去班上找人也太招搖了，藍玫也擔(dān)心被有心人造謠之類。

    最終她在班上一些混跡縣城所有大小網(wǎng)吧的網(wǎng)癮少年那里打聽到了葉思遠的去處。他每周末都會去學(xué)校附近一家叫藍精靈的網(wǎng)吧通宵過夜。藍玫周末請了探親假，打算去找葉思遠。

    藍玫不自然地頂著網(wǎng)管了然的眼神，收回找人借的身份證，拿了座位卡，向那一排排電腦座位走去。

    那時的網(wǎng)吧條件很差，屋里空氣渾濁，氣味難聞，混合著方便面、口香糖、吸煙氣味、和腳臭汗臭，在悶熱的夏季夜晚經(jīng)由電風(fēng)扇呼呼地猛吹，嗯，攪拌得更加均勻入味。

    這是藍玫第一次來網(wǎng)吧，捏著鼻子走過一排排拼殺的年輕學(xué)生，其中也有些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成年人，瞥見被子牙刷都在腳邊，估計是網(wǎng)吧的常駐民。

    走到位置上，把機子打開，然后重新起身。她走到靠后面的幾排的時候，終于看到葉思遠的身影。亮藍的屏幕光照在他聚精會神的臉上，手上動作不停。藍玫猶豫了一下，還是壯起膽子走了過去。

    一把扯掉他頭上的耳機，拽住他的胳膊就將人拉起身。葉思遠突然被人拉起來，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被拉著走出了網(wǎng)吧后門。

    周圍的男生看到這動靜，都心照不宣地交換了個眼神，又是什么小情侶的打情罵俏。

    被拽到無人的樓梯間，葉思遠一把甩開藍玫，你他媽是不是有??？

    有病的人是你。藍玫回懟，我有事要跟你說。

    你找我干嘛？有事快說。葉思遠煩躁地說，這破網(wǎng)吧黑心老板按時間次數(shù)收費，待會進去還要重新交錢。

    你mama前幾天來找我了，她讓我管你，別讓你瞎混。

    葉思遠聽到前一句話眉心皺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聲冷哼，你他媽算老幾？你管我？還以為你是什么傻逼班長呢？你個鄉(xiāng)巴佬，還不快滾回去學(xué)你的習(xí)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驟然響起。葉思遠被藍玫一巴掌扇懵了。

    藍玫額頭上的青筋隱隱突起，要不是答應(yīng)了他mama，她才不會來?？吹饺~思遠現(xiàn)在這個鳥樣，真是瞎了眼她才會有點喜歡他。

    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不帶臟字說不了話是吧？

    你以為我想管你？就你現(xiàn)在這爛樣，等早晚有一天把人捅了進牢房你就滿意了是吧？你自己找死就算了，能不能考慮一下你mama？你知道她多擔(dān)心你嗎？大晚上的坐幾十公里的車到學(xué)校里來處理你的一堆爛事，低聲下氣求校領(lǐng)導(dǎo)不要開除你。你這么有本事能不能讓她省省心?。看蚣芴诱n很好玩是嗎？顯得你特別有能耐是嗎？

    藍玫一通忿忿的呵斥聲回蕩在樓道間，晚風(fēng)靜靜，夜幕深藍，樓道間的電線錯亂交織。

    你他媽的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資格說這些話？葉思遠的眼眶微紅，染成黃色的頭發(fā)隨著他的動作顫抖。

    我是沒資格，我有病行了吧？專門請假跑出來找你說這些廢話，還花了我3塊錢網(wǎng)費，我一周的早飯都沒了！葉思遠你就混吧你，以后你坐牢了我第一個放鞭炮！狠狠丟下這句話藍玫就走了，黑咕隆咚的樓梯間傳來女孩急促的下樓聲。

    站在二樓的葉思遠木木地立在原地，臉上浮起的紅印子火辣辣的疼。

    樓下是片菜市場緊挨著籃球場地，晚上空蕩蕩的水泥地，球筐的倒影被飛蠅繚繞的路燈斜印在地面，藍玫的身影漸漸走出，隱入不遠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