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齋空林臥流明(一)
穆軍舉軍遷徙,幾萬人的隊(duì)伍浩浩蕩蕩從原野上壓過去,士兵負(fù)責(zé)探路與殿后,寨子村民被他們護(hù)在中間,溪嵐與顏傾辭便在其中。 祁軍將矛頭對準(zhǔn)我軍,六泉山是不能回了,此地往西北走是荀王領(lǐng)地,往南便途經(jīng)陳王領(lǐng)地,這二人兵力均在我等之上。 那該如何? 董元勝問周況。 唯有往東面走了。 那不是東夷國的方向? 眼下也別無他法了,周況道,據(jù)聞,東夷國蕭太后原為穆人,想來她會念在一母同源的份兒上援助我軍,最次亦不會追擊我們。 大哥,莫去! 晏雙歸阻攔,這蕭嬙穩(wěn)掌東夷國朝政多年,絕非善類,國力強(qiáng)盛,連先帝在時都不敢輕易征討,我軍這般貿(mào)然前去,豈非送羊入虎口? 周況看向他,陰不陰陽不陽地一笑,道:送進(jìn)她口中,也比送進(jìn)北淵人口中來得強(qiáng)些。 他轉(zhuǎn)身對董元勝道:大哥,據(jù)我所知,這蕭太后對穆人同胞極其友善,去過東夷國的商人,回來時個個都說東夷人熱情好客,這怎么看,也比北淵人強(qiáng),還是三弟只想我們陷進(jìn)北淵人的包圍中去? 晏雙歸皺眉,正要反駁,董元勝不耐煩地大手一揮,好了! 他決定道,通知各軍,開拔東夷! 溪嵐聽聞大軍要前往東夷時,試圖勸說卻無果,顏傾辭一手牽著綺夢一手牽著流綏,漫不經(jīng)心道:東夷以前顏氏商隊(duì)也去過東夷,那里的人表面和善,實(shí)則個個都精明得很,假仁假義、不足信賴。 溪嵐垂眸,一個是偽善者,一個是真野人,相比之下,東夷的確是最好的出路了。 她想起甚,又道,此行路遙,還不知能不能回來。 她答應(yīng)給李嬤嬤之子送銀兩之事還未完成。 東夷我定是不能與你同去了。 顏傾辭將綺夢流綏交與溪嵐,托她照顧兩個小丫頭,溪嵐料想她是為了墨月。 墨月與我主仆一場,于我心中,早把她當(dāng)作親人對待,她前番便救我性命,文琴更為救我而這次我說什么都不能拋下她不管。 溪嵐擔(dān)心道:你孑然一身,怎么救她? 顏傾辭笑了笑,略顯苦澀:方才他們所言倒提醒了我,顏府雖倒,好在還有商隊(duì),除卻樹倒猢猻散與趁危私吞者,到底是有幾個忠心死士的,再算上往日資建的幫派,千余人還是有的。 溪嵐娥眉緊鎖,憂慮之色舉目可探:那都城,荀王幾十萬人馬都久攻不下,你這千余江湖幫眾豈不是去送死? 死在一起也算同去同歸了。 你不想活,我卻不答應(yīng)。 溪嵐拽著她的手,面色誠懇,你等一等,容我再想想旁的法子。 顏傾辭欣慰一笑,搖搖頭,輕拂開她的手,道:我等得,墨月卻等不得。北淵那凝肅長公主的為人我素有耳聞,暴戾恣睢、陰毒專橫,先前獨(dú)立開府后便在公主府內(nèi)月設(shè)殺人宴,賽得就是比砍男奴的首級,如今更殘忍至連至親之人都能烹殺。傳聞她男女不忌,此番她親自掛帥出征六泉山,抓到華年后便打道回府,可見她是專為華年而來,她喜歡華年,墨月又因被華年所救而心生仰慕,這三人碰到一處,吃虧的只能是墨月。 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她離我而去,卻什么也不做。 聽她一席話,溪嵐默而無聲,便算放棄勸說她。她領(lǐng)著綺夢流綏,將顏傾辭送出一里地,她讓她不要再送,溪嵐便牽著兩個小丫頭的手站在山坡上目送女子遠(yuǎn)去。 漫山遍野的新綠中,顏傾辭如一只單薄又嬌俏的花兒,蒼茫的綠因這抹白而更顯生動盎然。 卿如水中月,撣亂還復(fù)圓。 水清月亦清,水濁月難濁。 拒縟節(jié)、明大義,這才是那個九州第一才女,這才是溪嵐在侯府下人們不厭其煩的繪述中聽得的那個天之驕女該有的模樣。 顏傾辭一路往北走,翻越過一個個小山頭,心以為快要抵達(dá)目的地,一抬頭,便見前方山坡處立著那茜色布衣之人。 小姐! 兩個小丫頭先一步撲進(jìn)她懷里,乖覺地拿頭蹭著她的肚子,顏傾辭抱著她們,怔怔抬頭看向溪嵐,尋求解惑。 她們舍不得你。 其實(shí)不止是她們。 顏傾辭問:你怎么出現(xiàn)在我前方?我明明親眼瞧見你已經(jīng)回去。 溪嵐輕笑,指了一個方向,道:你走反了,那邊才是北,你一直在這幾個山頭間兜圈子。 顏傾辭大窘,摸了摸綺夢流綏的腦袋,把她們推給溪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回去罷。 溪嵐不動。 怎么還不走? 兩個小丫頭大眼瞪小眼,復(fù)撲進(jìn)顏傾辭懷里,一邊一個拉著她的手輕晃,奶聲奶氣道:溪嵐姑姑說我們可以跟小姐一起走。 一起走? 顏傾辭抬頭看向溪嵐,你 別多想,我只是答應(yīng)過李嬤嬤,要把她的東西給她兒子送去。另外,你身體尚未痊愈,我也不能置你不顧。 顏傾辭盯著她的眼睛: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穆軍你不管了? 他們從來就不歸我管,等到了東夷國后,自會有人給我飛鴿傳書,你不必cao心。 顏傾辭挑眉,牽著兩個小丫頭往她指的北面走,行至一處鄉(xiāng)里,問鄉(xiāng)人買了一輛驢車。溪嵐勒韁駕車,三人坐在簡陋的車廂里,綺夢流綏年紀(jì)小,經(jīng)不起奔波,沒多久就躺在顏傾辭懷里睡去,顏傾辭靠著車廂木壁,注視著溪嵐駕馭的背影,笑而忘形地突然冒出一句:為什么要來? 溪嵐背部一僵:順道而已。 哦~順道啊~ 尾音被拉得細(xì)長,滿是不信之意。 溪嵐挺直了背,趕車的木鞭拿在手里揚(yáng)了揚(yáng),驢子受擊跑得更快了。 你的喘鳴癥未好,我只是擔(dān)心你的身體。 嗯~擔(dān)心我的身體啊~ 你 溪嵐側(cè)頭,能別這么怪聲怪氣的說話么? 顏傾辭盯緊她的眼,洞穿其意的賴皮一笑,那是因?yàn)槟阈睦镉泄怼?/br> 至于是什么鬼,你心里想必比我清楚,嘴硬得了一時,嘴硬不了一世,我等你自己與我坦白。 要種田了(&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