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深呼吸。

    莉莉絲閉上眼思索著那個一直在等待她的人是誰。有個她很想念的人，但她不敢確定那人是否會想念她。她的期望值又偏偏高得離譜，高得穿透了大氣層，碰到了月亮和星星，甚至飛出銀河系，失去意義。

    再回過神時背后空空如也，方才的翅膀已經(jīng)消失。當(dāng)光線收束起來，讓雙眼一時之間無法適應(yīng)從極亮到極暗的轉(zhuǎn)變，待她反復(fù)眨了幾次眼后發(fā)現(xiàn)女孩不見蹤跡。

    映入眼簾的是三扇門，一扇在左，門縫以及地上留有血水跡。還有一扇在正前方里面有橘色的燈光透過門縫。最后右邊的一扇門開啟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是地窖或是某個地下倉庫。

    好奇心驅(qū)使之下，她走到橘色門口，隱約間能聽到里面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這很不可思議，這樣一個破敗的小鎮(zhèn)之上怎么會有如此的聲音呢？

    「不是這個門，去右邊」

    有人在耳邊這樣說著，莉莉絲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后方卻是空無一人，左邊口袋的種子微微發(fā)熱。跟隨者指引，她費(fèi)勁力氣打開向下的門，堅定踏入一條黑漆漆的樓梯。越往下走，燈光越是耀眼。

    不可思議的景象，整個空間完全不像是逼仄的地下，更像是在十幾米挑高的教堂之中。深藍(lán)色尖頂穹頂像是在揭示宇宙的奧秘，神與人之間的奇跡，灰色照耀著永恒，散發(fā)出愛意。

    緊接著舊約圣經(jīng)中的人物一個個展現(xiàn)在莉莉絲眼前。光芒中間是圣彼得馬賽克畫像，下面是個的十字架，彼得手持一金一銀兩把耶穌回天國前給他的鑰匙，金色的天使雕像環(huán)繞著米開朗琪羅的穹頂。

    越往下，樓梯側(cè)面開始出現(xiàn)新的馬賽克畫。記錄了彼得和耶穌的故事，從彼得打魚時和耶穌的遇見，到農(nóng)田中耶穌給予他兩把鑰匙的場景刻畫得栩栩如生。甚至連耶穌為眾門徒洗腳的壁畫都有。一直到最后的晚餐時，耶穌帶著彼得，雅各和約翰來到客西馬尼園時獨(dú)自在山上禱告。鮮艷的壁畫記錄著耶穌與彼得的一切相知。

    嘈雜聲漸起，在不知道往下走完幾個圈后，莉莉絲終于聽到人聲。緊隨其后時尚的節(jié)奏和幾個十七八歲少年的嗓音交匯融合成全新的音樂，讓她反應(yīng)過來這個地方并非什么宗教性質(zhì)濃烈的教堂。更像是某個娛樂性質(zhì)更強(qiáng)烈的夜店。

    「jiejie你好慢啊」

    比那些背景音更響的是女孩的抱怨聲。女孩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她的身側(cè)，脫去了紅色斗篷，露出一身亮閃閃的蓬蓬裙套裝。

    場地很大，很空曠。最中間是個舞臺圓形，四周站著幾個赤裸上身的男人，頂著跨跳著挑逗舞蹈。

    外圍一圈是由很多巨大桌子組成，相隔幾米就有一個。深綠色的桌面上放著色彩各異的籌碼。每張桌子上大約坐著六七人，不是玩著撲克牌就是俄羅斯大轉(zhuǎn)盤。每張桌邊都站著一個身著暴露的荷官。

    「這里是什么地方？」其實(shí)莉莉絲想問的是，為什么這種地下會有這樣的設(shè)施。

    「看到這么多桌子和籌碼還不能理解，jiejie看起來很見過世面的樣子，不過實(shí)際上連賭場都沒去過吧？」

    女孩對著莉莉絲搖了搖頭后招呼侍者過來，在他的盤子上放上兩枚精致的硬幣。隨后悄悄對著他耳語了一句話后，侍者對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離去。

    老練的樣子讓莉莉絲有些詫異。侍者們像是為她們開辟了一條道，隔絕了其他人。

    人墻搭建出聲勢浩大的路，盡頭，打開木門，莉莉絲期待的心從山巔瞬間跌入谷底。包廂里坐著四個人，三個不認(rèn)識剩下的那個滿臉寫著不爽的男人她認(rèn)識。棕色的頭發(fā)整齊向后梳起，深邃無關(guān)配上一身漆黑西裝，在左邊口袋里露出一支白色玫瑰。

    看到她僵硬的表情先是笑著丟掉手上的牌，然后站起身彎腰與莉莉絲平視「讓我看看，這個美人不是我們找了好幾年的失蹤人口莉莉絲嗎？」

    「不要離我那么近，阿洛伊斯」

    「當(dāng)然」阿洛伊斯聽聞立刻張開雙手推后一步，一系列夸張的表情讓莉莉絲看得牙癢癢。

    「是你在找我？」

    「你什么都好，就是自作多情不好」阿洛伊斯面露譏諷，拿起嘴里的煙往地上彈了幾下煙灰「今時不同往日，沒有人再會阿諛奉承與你，你那套風(fēng)情萬種在我這里是沒有用的。不要瞪我，我只是說了些沒人敢說的大實(shí)話」

    「如果你大費(fèi)周章，就是為了引我過來羞辱我，那么你成功了。爽到的話能放我走了嗎？」莉莉絲雙手抱著胸口毫不為他的挑釁所動。

    整個地下大廳都沒有窗戶，唯獨(dú)這間包廂里有一扇天窗，此刻不時有閃電劃過，有一下沒一下地照亮著整個房間。

    倒也是讓莉莉絲看清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里坐著一個老頭。他的腦袋像個土豆，光亮黃色，還是個不規(guī)則圖形。一顆老土豆，有著深深的皺紋   皮膚松弛得仿佛隨時可能脫落下來。他臉上布滿老人斑，而那些疙疙瘩瘩的rou瘤就像剛剛發(fā)芽的土豆芽。

    他坐在一架蛛網(wǎng)密布的鋼琴前，舌頭舔著嘴唇，時而在嘴巴里彈舌，發(fā)出的聲音就像是從一處尚未愈合的傷口上撕下的創(chuàng)口貼。手肘壓到了琴鍵，鋼琴隨即發(fā)出了一段刺耳的和弦。

    突如其來的恐懼放一邊不說，莉莉絲的胃部立刻產(chǎn)生了某種生理性不適，獨(dú)自深處好像有千萬蜜蜂幼蟲爭先恐后地將要從好不容易造好的蜂巢中傾巢而出。

    她強(qiáng)忍這份惡心感，對眼前的阿洛伊斯有些生氣「別賣關(guān)子了，既然我都在這里了就不要打啞謎了。柯里昂小鎮(zhèn)到底怎么會變成這樣？那個冥土到底是什么東西？狄倫現(xiàn)在的boss又在哪？」

    「歐，可真是淑女莉莉絲，連著質(zhì)問我問題。可我并不覺得我有義務(wù)回答你」

    「都現(xiàn)在這個時候了你還在乎和我的個人恩怨，陰陽怪氣？」

    「沒錯，我就是喜歡看你討厭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你有病吧？」莉莉絲轉(zhuǎn)身就想離開。

    阿洛伊斯臉色也不再玩世不恭地笑嘻嘻，轉(zhuǎn)而變得嚴(yán)肅。似乎是覺得玩夠了，他揮了兩下手將房間里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包括那個小女孩。

    「如果你還站在狄倫這邊，那我要告訴你，現(xiàn)在這個屋子以外的所有人都很樂意看見狄倫的瓦解」交叉著的十指阿洛伊斯翹著二郎腿歪著頭，仿佛在訴說著什么與他無關(guān)的事。

    「表面上，這里的居民很喜歡狄倫，嗯，喜歡一個黑手黨組織。但現(xiàn)在規(guī)則已經(jīng)消失誰還會在乎組織曾經(jīng)是如何代替政府用真金白銀救濟(jì)他們的呢？

    販賣人口，毒品，軍火。哈哈，他們認(rèn)為就是狄倫造的罪大惡極，讓神的懲罰遷怒了整座小鎮(zhèn)。當(dāng)然壓倒最后一根稻草的還是那次狂歡節(jié)的爆炸案，你知道小鎮(zhèn)上死了多少人么？」

    莉莉絲向后退了一步時撞到了鑲著難看的木門的吧臺，旁邊是香蕉黃的冰箱還有一臺牛油果色的打泡機(jī)，無論是冰箱還是打泡機(jī)都是銹跡斑斑。

    幾乎所有東西上都蒙上了一層霧，讓莉莉絲看不清。小鎮(zhèn)上的人她都記得他們的名字，關(guān)系也很好，都是她的錯，如果她跑得夠快，就能告訴修他們可以及時疏散小鎮(zhèn)居民。

    她機(jī)械般打開冰箱找尋冰鎮(zhèn)酒，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龍舌蘭和石榴。

    「來一杯我的自制的石榴瑪格麗特？」剝著石榴，莉莉絲看著手上的鮮紅石榴汁出神「所以你知道小鎮(zhèn)之后發(fā)生的所有事？包括海德里希和海因茨？」

    「呵，不止那兩個小寵物做的好事。還有那兩個和你一直膩歪著的背叛者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干了什么，那個白蓮花可是會和你說？」

    「那倒是說說看」剝開的石榴被莉莉絲用手捏碎毫不留情扔進(jìn)攪拌機(jī)里。

    「我怕你撐不住事實(shí)的真相」還沒開啟啟動鍵，眼前一個黑影往吧臺上扔了一支用塑料薄膜裝著的針劑。

    「這是什么，針劑海洛因？抱歉，我并沒有這種嗜好」

    「差不多吧，這是你在狂歡節(jié)那天失蹤后，倉庫門外樹林里找到的。硫噴妥鈉，說得更加簡單易懂一些就是吐真劑。是警方專門對惡性事件嫌疑人用的，讓人去失憶，并且會制造許多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幻覺的那種毒品。很高興你還活著，畢竟劑量稍有差池就是安樂死的標(biāo)準(zhǔn)了，要知道這東西可比阿片類藥物厲害多」

    打碎機(jī)震震響聲，莉莉絲聽不見。腦子里塞滿了很多碎紙正揉搓擠壓著她那段回憶。比如說她一直對自己為什么會在樹下忽然睡著，醒來后失去了幾年記憶之類的疑問。

    恰好失憶，恰好被凜救到，去往幾百公里外的威尼斯，那里又恰好有一間和當(dāng)初埃溫爾一起生活過的類似公館？

    之前被太多超自然事情打擾到思考這一段遺失的記憶，瞬間許多疑問如排山倒海一般涌入腦海里。

    「你可以先把榨汁機(jī)停下來嗎？這東西過熱可是要爆炸的」阿洛伊斯按著耳朵有些不耐煩走向莉莉絲。

    猛地，莉莉絲把攪拌機(jī)的電線插頭拔了下來，世界瞬間安靜「這藥我知道，是為了之后塑造虛假記憶用的是么？」

    阿洛伊斯身高很高，而且體魄強(qiáng)壯輕易用身體籠罩住了莉莉絲，身下的女人低著頭劉海擋住了眼睛只有一個尖尖的下巴。隨著電閃雷鳴間的壓抑氣氛，阿洛伊斯順勢挑起她的下巴在陰影中低沉的嗓音響起「不，這個東西只會讓人想起一些刻意隱藏的過去記憶，不然怎么叫吐真劑呢？」

    男人拿過她做完的雞尾酒喝了一口，被酸到瞇著眼將一疊黑色籌碼放在莉莉絲面前，自己則是紅色。手中不斷發(fā)著牌笑著問道「來一局？」

    「當(dāng)然」莉莉絲在他的對面，手中拿著幾張牌將一個對子率先扔在桌子上「那么，凜的目的是什么，要知道我的記憶對他有什么好處？」

    看著一對2阿洛伊斯有些驚訝，但還是自信扔掉手中的一對Jack「首先你要知道他一直以來的目的，才能推測出你對他的利用價值」他抬頭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莉莉絲，有些高興「他就是個代表毀滅的種子，哥哥死在浪川手上，所以他先滅了整個成道會。可你是不是忘記了，他的父母也死于交通意外了，當(dāng)然這是也是表面，他知道他的父母是被謀殺的」

    撲克牌堆疊很高，看起有兩副牌那么高，莉莉絲從最上面抽了一張拿在手上聽到這句話后手明顯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猜測的結(jié)論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但她什么都沒說而是閉上眼，用拇指不斷刮蹭著牌的一角。

    阿洛伊斯一口將所有酒喝下，微醺醉意浮現(xiàn)，他用朦朧雙目看著莉莉絲「狄倫和成道會早就是兄弟組織，早在幾十年前便一個控制歐洲一個控制亞洲。凜的父母在那年恰好在意大利度假，我們當(dāng)然義不容辭幫助兄弟組織做一件小事」

    莉莉絲露出極其無奈和敷衍的笑，隨即目光堅定將手中那張根本沒看過的牌亮在她和阿洛伊斯中間「所以說狄倫殺了他的父母，他才會想方設(shè)法從亞洲到意大利復(fù)仇」

    「完全正確，而可憐的莉莉絲好不容易從底層爬上來就成為了祭品，被他盯上了」阿洛伊斯十分惋惜說出這句話后看了眼桌面，驚訝睜大眼「又是一個2？你不僅無比誘人，運(yùn)氣也是好得嚇人」

    莉莉絲沒有回答他，而是將他放在桌子上的煙和火拿到手里點(diǎn)燃，深深呼吸后吐出，青煙徐徐燃燒讓她覺得無比放松，而忽視了拿煙的手正止不住地顫抖著。

    「他想毀掉的不止有日本，意大利，還有你記憶深處的馬耳他共和國?？神R耳他神秘莫測很少有人能夠接觸到他們真正的高層，而你恰好是馬耳他宰相之女」阿洛伊斯很是遺憾慫了一下肩膀?qū)⑹种惺Ｏ碌呐迫釉谧雷由稀甘俏逸斄恕?/br>
    桌子上所有籌碼全都推到了莉莉絲眼前，阿洛伊斯起身來到她的背后。寬厚的大手捏著她的肩膀幫她做著放松按摩。

    「那這時候莉莉絲心里又要想，為什么又為什么和馬耳他有關(guān)了是吧？我不賣關(guān)子，因?yàn)?，狄倫本就是隸屬于馬耳他政府下的，只是后來獨(dú)立出來，立足于西西里島了而已?？磥韯C也只是了解了一知半解，但像他這樣的惡魔會不管不顧，一味消滅認(rèn)知中所有的障礙，無論敵人是誰，哪怕是rou體的伴侶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