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

    從高潮中驚醒的莉莉絲混身濕漉漉的，她感到惡心想吐。就像被風暴卷起的海浪，可眼淚從眼眶里不斷涌出，她怎么都無法控制它們停下。

    莉莉絲坐在凜的身上，他甚至還在她的體內(nèi)，他們就這樣互相驚訝的望著對方。

    「我」

    「你」

    他們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了嘴。兩人都處于現(xiàn)實與夢境的夾縫中神情迷幻。

    「砰」的巨響，臥室的房門被踢開。強烈的光毫不留情的射在他們交媾的軀體上。一切又回歸現(xiàn)實。雨滴再一次垂落再沼澤中，雷聲轟鳴。無數(shù)槍支發(fā)出令人驚恐的聲音指著沙發(fā)上的兩人。

    莉莉絲望著這群身穿特殊警服的入侵者，她在哪里？還在那個象牙塔里嗎？她還沒有逃走嗎？

    「里面的人，我數(shù)到三個數(shù)，將手舉過頭頂」領頭的一個男聲低沉又兇狠，朝著他們的方向喊道。

    背對著警察的莉莉絲，忽然舉起手，而后緊緊環(huán)住凜的頸脖，用身體擋住槍口朝向。悠長，緩慢而深沉的親吻他。那種當嘴唇微張，呼吸交織的，能讓他們的靈魂碎片互相進入彼此的那種深情的親吻。

    「你看，所有我愛的人都會如此不幸」

    劇烈的槍聲像是要把房屋掀開，「哐鐺」有罐子聲被投入房間，「嘶」瞬間煙霧四起。

    腳下的水一片漆黑，寒冷刺骨。強烈的刺激氣味，讓莉莉絲的淚滴進凜睜大的眼睛里，他像是玩偶一樣僵硬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眼角邊淌下不是誰的淚。

    莉莉絲被猛地抱住，天旋地轉(zhuǎn)，她和凜的位置瞬間互換了，他們翻到了沙發(fā)背后。即使頭被他死死抱住，但她還是不斷聽到有子彈呼嘯著從她的耳畔飛過，打在離她不遠的墻面上。不過這都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反正他們都要死。莉莉絲伸手環(huán)住他纖細的腰肢，就像是終于等到丈夫下班回來的妻子般柔情似水。

    他們這個動作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房間里那才漸漸回歸安靜。

    身上并沒有疼痛，耳朵里還在不斷尖銳的嗡鳴，凜脫下T恤捂住她的口鼻在她后面打了個結(jié)。

    她緩緩抬頭看到一片狼藉的尸體，剛才生龍活虎的警察現(xiàn)在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還有血紅的像爛牛rou一樣的東西從他們的身體里掉出來。離她最近的一具身體像她曾經(jīng)擁有的娃娃那樣夸張的對折，張大著嘴，眼窩里連著一根紅線而眼珠不知去向。

    煙霧彈熏得室內(nèi)伸手不見五指。而射殺警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莉莉絲悄悄的爬到在柱子后面，一具保持坐姿的尸體旁。它渾身上下皮開rou綻，開了好幾個大洞，鮮血淋漓。射殺他們的一方武器顯然不是用的正統(tǒng)步槍掃射，而是一種接觸到人體后會爆炸的彈藥。

    要說這種彈藥有什么用，其實就是讓被射的人死得更慘一些而已，沒死的人死的更慢一些，沒有任何意義。她并不記得狄倫擁有如此變態(tài)的軍火，修向來喜歡的都是簡單粗暴瞬間秒人的，而非折磨人的武器。

    她能感覺到凜默契的跟在她身后，她在他眼前比了一個房間深處的位置，示意他過去查看海德里希。凜似乎也沒有猶豫沿著房間邊緣慢慢爬過去了?？粗麧u漸隱沒在煙霧中的身影，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向前伸手的同時，上身極力往后縮，強烈的血腥讓她真的很難下得去手，哪里摸起來都是軟乎乎的。

    總算在這支離破碎的腰間摸到了皮帶上的槍套，莉莉絲帶著手槍靜悄悄向房間深處移動。她要很小心，水已經(jīng)有些蔓延到墻角了她不能發(fā)出蹚水的聲音。

    十幾米的路像是永遠一樣那么遠，身邊倒下剛死的人就像是剛出爐的熱甜甜圈，只不過里面摻了鮮血和肚腸。腥膻和油膩的氣味混雜著血水的氣味，即使蒙著鼻子也讓她打惡心。

    她摸到床沿從床底下爬過去，第一次覺得苗條挺好的。凜和海德里希坐在地上沒想到她以這個方式出現(xiàn)。她坐在他們兩個中間，三人剛剛松了一口氣。

    有靴子重重的踏水的聲音，門口開搶的入侵者們應該是開始朝著他們的方向前進了。

    現(xiàn)在還不是放松的時間，莉莉絲比了比浴室方向，如果迅速跑進去鎖門應該更多爭取一點時間從窗口爬下去。對于她和凜來說兩樓完全不是問題，只是不知道海德里希傷勢可否支撐。

    在海德里希將手覆在她不停顫抖的手上之前，莉莉絲根本沒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不停的顫栗。她抬頭望進對方的眼睛里，是堅定的信任和無聲的安撫。海德里希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對她點了點頭。

    當她的手指比到1的時候，三人迅速起身狂奔進浴室，關(guān)門鎖門一氣呵成。

    莉莉絲打開窗戶，外面的狂風驟雨沖進室內(nèi)冰冷的雨滴拍在他們臉上。她解開臉上的體恤套回凜的身上「你先走」

    凜沒有推脫，他懂她的意思。靈巧的翻出窗外沿著邊緣站在了墻外，等待海德里希。

    「跟著他踩的地方」莉莉絲扶著海德里希出窗戶。

    看著兩人已經(jīng)爬到墻面的高度一半距離時，她正準備翻出。

    閃電突然照亮天空，驚天動地的雷聲，隨著被踢飛的門，所有爆炸般聲響一起落在她所在的浴室內(nèi)。

    她背對著窗戶，看著門口。

    從兩排武裝分子中間走出一個銀發(fā)男人。他站在滿是污穢的血水里，卻一滴都沒沾上。塞繆爾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只保留優(yōu)雅和從容，白色西裝修飾著他修長高挑的身材。

    不過任他怎么俊美絕倫，莉莉絲的眼睛根本沒往他身上瞟過一眼。

    「莉莉，我很想你」塞繆爾眼里溫柔的快要溢出，幾近癡迷的看著如同從陰溝里爬出來那樣骯臟的莉莉絲，慢悠悠的的開口。

    如此近距離，讓她的理智與情感幾近崩潰。那一道始終不敢直視的傷痕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心臟仿佛要證明自己還活著般瘋狂鼓動，想要尖叫卻發(fā)不出聲。

    他見她沒有反應嘆了口氣，自然的攤開手，身邊的武裝者立刻遞上了一把手槍。

    想轉(zhuǎn)身逃跑，想要拔出那把被她藏在腰間的手槍?？缮眢w就是不受控制的顫抖，如赤身裸體站在極地里的那般劇烈。

    一個字像水晶鈴鐺一樣在她的耳邊回響逃。

    「砰」的一聲，槍聲仿佛剛才雷聲那么劇烈，不斷回震在房間里，也震驚著莉莉絲腦殼。她氣只進不出，看到一個武裝者頭猛的歪向一側(cè)，恐懼和他所有活著的證明，都隨著他的鮮血和腦漿從一側(cè)的太陽xue上飛噴出去。

    「抱歉讓你死了，但你剛才踢門差點傷到莉莉」塞繆爾嘴角上揚，但眼里沒有笑意。

    「莉莉，玩夠了」他把槍像垃圾一樣扔在地上，朝著莉莉絲伸出手「我們該回家了」

    莉莉絲緊緊閉上雙眼，腦海里浮現(xiàn)曾經(jīng)在象牙塔里看過無數(shù)的書籍中的某一段。書里說命運是有彈性的，即使將它彎曲拉伸變形，它也總會想方設法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她現(xiàn)在不把手放上去，不代表以后不會再一次執(zhí)行命運的安排。

    她只要順從，他們就不會發(fā)現(xiàn)窗戶下的兩個人，凜和海德里希就能安全回到各自的去處。

    可是啊，可是

    雨勢更大了，風聲呼嘯。

    她慢慢覺得自己能動了，睜開眼下定決心般直視眼前的塞繆爾。帶著他從沒見過的勇氣以及希望，他不理解她在這個無處可逃的地方為何能有如此表情。是誰把他的莉莉絲變成這樣的？

    「此生！我們已經(jīng)別無他話！」她對著塞繆爾撕破喉嚨般吶喊，從未如此大聲過，從未如此爽快過。她還沒試過！怎么知道不能把命運的撕碎呢？

    狂風將她銀色發(fā)絲往前吹亂，塞繆爾伸出手想要觸碰屬于他的銀發(fā)。只屬于他的，純潔無比的百合花。

    她對著塞繆爾笑著「所以我一定會離去！」說完便背對窗口躺下去。一切來得太快，她只來得及看見他驚恐的神情。

    閃電在頭頂閃過一道光，雷聲接踵而至。雨如刀口剮著她的rou，她在空中翻滾了半圈，手臂被窗外的兩人緊緊的攥住。借著他們的力她一個回蕩穩(wěn)穩(wěn)站在地上。

    她在大雨里對著凜和海德里希比了個拇指露齒大笑。另外兩人松了口氣立刻從一樓頂部的水管上跳下，跟著她頭也不回從屋檐下奮力奔跑。

    「先生，要追嗎？」

    塞繆爾沒有回應他。自顧自徑直走到窗邊，看著大雨里被雷劈成兩半的嶙峋枯樹，又望向他們逃跑的方向笑眼彎彎「我的莉莉，真的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