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東京都港區(qū)緊挨著東京灣,夜晚的海風吹得莉莉絲臉都有些痛了。也許是快要圣誕了,又或許今天是紅日,即便是冬日夜晚還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吹著海風,嬉笑的聲音不絕于耳。有一家三口慢慢散步的,也有空曠地帶的滑板少年,更多的是情侶坐在長椅上耳鬢廝磨。 此刻他們只是在人群詫異的眼神中瘋狂奔跑而已,臺場離開這里很近,可也有三個街區(qū)的距離。她把定位發(fā)給雷一,讓他準備好人手帶上武器。 海德里希心思縝密,在老式居民區(qū)門口拿出之前的耳麥式對講機,因為他知道里面必定是沒有信號。 「我的手機是連得私人衛(wèi)星,務必帶上我」海德里希知道莉莉絲想丟下他獨自前往。 莉莉絲不做聲掏出綁在身上的手槍裝著彈,一邊從靴子內(nèi)側(cè)抽出另一把袖珍型手槍扔給海德里希。 「會用嗎?」 「看,看過些視頻」 她緊了緊寬松的褲子,把褲腳管收緊靴子里,做完起身。拿起他手上的槍,松開保險上膛,又重新上好保險。一套花式讓海德里希都沒來得及看清,槍已經(jīng)轉(zhuǎn)到他的手上,槍口朝著無人地方。 「一,永遠假設任何一把槍是有子彈的,拿到就檢查彈匣。二,射擊前手指不要碰扳機,放在扳機護圈上。三,槍口永遠不要指著不是你的射擊目標人。四,確信射擊范圍內(nèi)沒有任何會被誤傷的人才開槍。」 海德里希怔怔的看著訓練有素的莉莉絲做著準備工作,問自己要怎么奔跑才能追上她的腳步。 「聽懂了嗎?」莉莉絲皺了皺眉頭,生死攸關,不明白他一臉癡呆是什么意思。 「是!」他回過神,將她前面說的每個字都刻在了心里。 夜間的老式住宅區(qū),道路狹窄而且坡度也很大。看得見這頭卻望不到盡頭,一副沒有人氣的樣子,便利店也沒有。路燈也很應景的忽明忽暗著,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 直到他們跟著定位過了好幾個上坡又下坡,在一片樹林后發(fā)現(xiàn)了高墻聳立。如果這已經(jīng)夠詭異的話,那么這嘈雜震天的音樂連這堵墻都關不住。已經(jīng)讓他們兩人懷疑自己是否還在秩序而繁華的港區(qū)了。 門外的音樂震天響,喧擾的鼓點,喧囂的人群。五光十色的探照燈射過窗戶把凜照得一陣眩暈。 埃溫爾看出他的不適,想開門透透氣。可他也沒想到外面的煙霧非常大,光折射著迷霧如夢似幻。他看不見五米外的任何東西,只能隱約看見人頭竄動,他拍了拍前面的人想問他發(fā)生了什么。卻看見那人手里拿著針筒流著口水一臉亢奮。 連看慣黑暗的埃溫爾都心頭一跳,明明白天的時候這些人都和行尸走rou一樣。那么此刻如此精神的他們,手上昂貴的海洛因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承擔得起的價格,就只能是「政府救濟」的了。 他再次回到門口,幫凜關好門向外走去,繼續(xù)艱難地穿越瘋狂的人群,除了大多數(shù)手舞足蹈的人,更有甚者就赤身裸體的在走廊里媾和。奇異的語言,可怕的語音,痛苦的呻吟,歇斯底里的喊叫,洪亮的和沙啞的嗓音,構起一團喧囂。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這里是怎樣的地獄,又或者說對于這些人來說是怎樣的天堂。 埃溫爾捂著耳朵都無法再承受的時候,突然鼓點和音樂消失了。雙耳無法承受這個落差,嗡的一聲他像被悶頭打了一棍的耳鳴了。 他不想在去探個究竟了,突然擔心起獨自在房間里的凜,他擠著人往回艱難前行。滿腦子都是要快點帶凜離開這里。 「砰砰!」兩聲槍響如炮仗一般從樓下傳來 「這里必須丟掉一切疑懼,這里必須清除一切畏懼。我們有新的伙伴!已經(jīng)來到我對你說過的地方」男音從麥克風里尖銳炸開。 埃溫爾好不容易摸到了凜所在的房間,看到七海已經(jīng)回到房間里了。她和凜正隔著床鋪聊天。 凜幾乎不會和陌生人聊天,他正奇怪他怎么會有興趣的時候。見凜突然噎住,臉色一陣發(fā)白,急切的沖入房間怒視著女人。 七海驚訝看著埃溫爾的到來,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她重新?lián)Q上了和藹模樣。 「是他問了我一些亡夫的事」她一臉不明所以。 「那您說了什么呢」 「我對他說我的丈夫是一個警察」 埃溫爾其實很早就發(fā)現(xiàn)凜對警察這個職業(yè)的反感和回避,他根本不愿意接觸任何警察包括被他們收買招安。 「我想,我們該走了,謝謝你的收留。明天會有人來這里給你應得的報酬」 「那你們真是慷慨,我什么都沒做呢」七海露齒一笑,手上轉(zhuǎn)著并不存在戒指的無名指。 「凜,我們走吧」埃溫爾聲音里的溫柔快要滴出水來。 「七海太太能否帶我去您丈夫的住所呢」凜沒有理睬埃溫爾,抬起了臉,深黑色的眼瞳里在黑暗里顯出一種異常的鬼魅。 「可以」七海別開臉只覺得渾身滿骨悚然,她后悔了,不應該惹他的,如果可以她現(xiàn)在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說到底都是浪川讓她做的這一切,演的這一出戲。 七海掖了掖裕太的被子,似乎是低語了幾句,便開門出了房間。 「哥哥們再見」這是凜聽到這個男孩最后一句話。他剛想回頭去看他,門就被關上了。 他覺得世界的一切正在步步緊逼著他。逼著他往前走卻又要讓他回頭看。 看他的后悔莫及,看他的痛哭流涕,看他在地獄里掙扎的樣子。 七海帶著他們一路走到了無人的三樓。埃溫爾拉著凜止住了腳步,示意他不要再往前了。 「讓我去吧」 凜閉著眼,緊緊握著他的手投入他的懷抱,好似想從他這里汲取更多勇氣。 「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世界的盡頭」 埃溫爾有規(guī)律地摸著他的黑發(fā),在他耳邊聲音如溫柔平靜的海浪拍打著凜的心,他跟著埃溫爾的節(jié)奏調(diào)整著呼吸。 七海停在了306的房間門口,沒有進去。禮貌地側(cè)了側(cè)身,讓他們進去。 踏進房間,入眼的是滿地的煙頭,東倒西歪的酒瓶。茶幾上的吸毒工具。水槽里的骯臟碟子。 時間似乎停止在了某一個節(jié)點。 如果不是被覆了一層厚厚的積灰,還以為是這人剛出門,也許過不多久就會回來。 凜繼續(xù)往前走打開臥室的門。 臥室的床頭柜東倒西歪著針筒,錫紙還有很多打火機。各種顏色各種質(zhì)地的毒品散落在上面。 床上還有幾件T恤,看起來就像是這人有精心挑選了衣服后才出的門。 床頭積灰下,蓋著一張不知從哪年日歷撕下來的紙片,看起來并非是吸毒用的容器。 凜鬼使神差把紙片翻轉(zhuǎn)過來看到了背面,一行漂亮的手寫體。 「Dead inside」 像是要從深深的灰燼里看清這字跡,他從腳底開始寒到心里的無底深淵。 他終于忍不住,從房間里沖出去在廁所里止不住的嘔吐起來 五年前警察哥哥過量吸毒。 全身都在拒絕他,好不容易放下的幻想著他最后的日子是快樂的。 他連他連最后的那一聲「再見」都沒有說出口。 他是他觸手不可及的珍寶,是他永遠藏進心底的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