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季家

    紫荊一寸寸地?fù)崦^程玉的肌膚，貪戀她身體透來的暖意。他微卷的長發(fā)掃過她的手臂，似是覺得癢了，程玉動了一下。

    她這一動讓紫荊如夢初醒，他疾步走到桌前猛灌了一杯涼茶，而后慘然一笑，笑自己可悲可憐!

    明知是鏡花水月，也不覺自甘沉淪。

    凈室放著的水由沸轉(zhuǎn)溫，紫荊不再多想，仔細(xì)地為程玉擦洗過身體。

    翌日，天光大好。

    程玉從雕花架子床上醒來，她半坐起身微微揉了揉額角。

    一只素白的手遞過一盅清水，程玉淺抿著漱了漱口，而后她看向不發(fā)一言的紫荊，說罷，昨夜出了什么事？

    經(jīng)過半宿，紫荊已經(jīng)壓制住大半外露的情緒，可他聞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說道：昨日夜喝了許多酒并未多食，還是先用個早膳吧。

    見他如此，程玉也不多言，紫荊一拍手，門外侯著的胡桃立刻蹦了進來，險些砸了端在手里的熱粥。

    平日里紫荊定會貶損她幾句，今日卻只接過粥叫她出去，程玉詫異地看向胡桃，胡桃偏過頭皺著眉給了她一個怪模怪樣的表情。

    程玉愈發(fā)好奇昨夜到底發(fā)生何事，她這一覺醒來，人從山水樓到了玲瓏閣，身上的衣衫全都換過，還有一種縱欲后的倦懶，怕不是意外睡了個男人。

    她邊回想著，食不知味地吃完了紫荊喂到嘴邊的粥。

    紫荊用絲帕給她擦擦嘴角，又親手沏了一杯茶遞予她，程玉揮揮手，示意他先放在一旁，一雙烏黑的眼睛再看向他。

    昨日紅梟為你下樓買酒，回房時你卻沒了蹤影，不得已動用了埋在附近的暗衛(wèi)。

    程玉點點頭，紫荊繼續(xù)說道：而后我們發(fā)現(xiàn)，季驚鸞也在山水樓......

    程玉微屏呼吸。

    季驚鸞？怎么偏偏是他......

    ......你就在他的房間，當(dāng)是與他......紫荊微頓了頓，攏在袖中的手握成拳，與他行了魚水之歡。

    程玉料到了昨夜酒后亂性，卻驚詫于亂性的對象。

    季驚鸞出身名門季家，又與程玉年歲相仿，二人年少時互有耳聞，也于各處宴席見過數(shù)面，程玉自小便喜歡美人，本對季驚鸞這位幼時變名滿帝京的美人胚子充滿好奇，但二人秉性實在相差甚遠(yuǎn)，他要做他的高山白雪，守他的倫理綱常。

    道不同，不相為謀，若是如此便罷，可能是氣場不和，程玉此后見他越發(fā)不待見，他果真應(yīng)了世人所言的出類拔萃，成為少有的被程玉厭惡的美人。

    程玉胸口發(fā)堵，若是個尋常的男子，納進府里或是隨意打發(fā)了便是，偏偏這個季驚鸞一直是母皇悉心培養(yǎng)的臣子，她現(xiàn)在還動他不得。

    又不知昨夜實情如何，似他那般的世家子弟多半都見不慣她明目張膽地放縱，長久上書彈劾她驕奢yin逸，不守婦德。

    殊不知，她才慣是嫌他們骯臟，三妻四妾尚嫌不夠，倚紅偎綠眠花宿柳，而今她只不過如同天下男子一般行事，便成了千夫所指眾矢之的。

    可嘆，又可笑。

    雖季驚鸞尚未成婚，也不見三兩紅粉知己，程玉還是通身不適。

    只盼他步步高升，可千萬別有一日青云直墜，若到那時

    她自會去雪中送炭。

    季驚鸞一夜未歸，次日清晨才匆匆回府，著實驚動了季老爺和季夫人，恰好正逢休沐，二人待季驚鸞稍作休整，便將他喚了過去。

    季老爺年逾五旬，雙眼清明全無渾濁，他坐于主位，面色沉沉。

    他身旁的婦人面貌姝麗，氣質(zhì)云遮霧繞，總似纏著輕愁。季驚鸞的樣貌當(dāng)是隨了母親，可那氣質(zhì)并不肖其父母。

    女皇登基之后，慶國對待女子不比此前苛刻，一些新進官員為博清名，只娶一妻不再納妾，但季家是幾朝世家，極其看重子嗣血脈，季老爺共有一妻九妾，其中最小的妾室年方二十，比季驚鸞尚且小了八歲。季夫人只有季驚鸞一個親子，庶子女足足十三人。

    季夫人見季驚鸞站定，忙指著讓他坐下，季老爺哼了一聲，道：你昨晚徹夜未歸是因何事？

    季驚鸞對父母各行一禮，只不愿多言。

    季老爺見狀，雙眼勾緊，他越發(fā)看不透自己這個兒子，年少時不愛言語，及冠后拒不娶親，幾個弟妹陸續(xù)成婚，他卻還是孑然一身，如今年近三旬，官拜戶部侍郎，于政事上無可指摘，可他竟破天荒地開始夜不歸宿，不知該喜該愁。

    季夫人不如季老爺想得復(fù)雜，幾個年長的庶子都有了孩子，而她的親生兒子至今尚未成婚，她原也想著或是他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可每次詢問都得不到答復(fù)，于是便想指派幾個通房丫頭先去讓他知曉人事，男人嘛，心里惦念著不耽誤身體忙活著，偏生他這兒子不知哪里不對，破天荒地發(fā)了老大的脾氣，把幾個丫頭都給送了回來，還讓她平日無聊便去聽曲看戲，不用她cao心房內(nèi)之事。

    瞧瞧，這叫什么話？

    哪家的娘不cao心兒子的房中事，哪家的主母不關(guān)心子嗣？

    她甫一聽說兒子夜不歸宿，先想到的竟是這多年的木頭終于開竅了，只是憂心外面的女子終究不如家里知根知底的干凈，偶爾嘗次新鮮便罷了，萬不可被她們勾了神去，壞了身子。

    好在剛破了身的男人最容易食髓知味，季夫人見季驚鸞還直溜溜地站著，扯了一把身側(cè)的大丫鬟，棉連，整日凈會傻站著，看不見公子還站著嗎？過去扶他坐下!

    名叫棉連的丫鬟五官明麗，雖不像季家母子一般貌美，但一把子身段玲瓏有致，季老爺明里暗里跟季夫人討要許久，季夫人也沒舍得予他做那第十房妾。

    棉連是苦出身，年方十八，沒有別的法子才賣身進季府做了家奴，她總想著有朝一日能攢夠銀錢給自己贖身出去，從沒想過給某個男人做個妾室，不管是季老爺，還是季少爺。

    她憋紅了半張臉，支支吾吾地挪不動腳，季夫人恨鐵不成鋼，狠狠剜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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