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慶國
第六章 慶國
程玉將自己浸泡在溫水中,舒服的伸展肢體,於笙在身后用皂角為她打理長發(fā)。 又要多個可憐人被你給傷透了心。於笙手上動作著,話說的看似透著悲憫,細(xì)聽分明是在幸災(zāi)樂禍。 程玉沒理睬他,合著眼安靜沐浴,於笙見她不回應(yīng),頓覺無趣,于是老老實實地做事,不再多言。 泡了有一會,程玉覺得解了乏,起身出水。 於笙為她擦身,卻聽她忽然開口,這幾日你盯緊問月,親自去跟他的行蹤,查到什么迅速來報。 這是準(zhǔn)備要做些什么了? 於笙渾身一肅,再不是那副倦懶樣子,整個人透出一股銳氣,像一把開了刃的寶刀,他正色道:遵命。 程玉坐在燭燈下,一張臉明暗相間,於笙已經(jīng)離去,屋里是紅梟在身側(cè)侍候。 夜風(fēng)透過雕花窗欄吹進(jìn)些許花香,她的院子里養(yǎng)了一棵垂絲海棠,這幾日開得正是爛漫。 這棵海棠是母皇在她成婚那年尋人送來的,因她成婚之時,外祖家里也送了一棵陪嫁,母皇就把它種在將軍府的院子中,程玉幼時最喜折騰那棵樹,一不留神就隱匿在枝椏間。 回憶有些漫長,程玉也不記得自己是喜歡這海棠樹,還是喜歡看母親父親在花團(tuán)里尋到她時露出的那種笑容。 而后父親做出那事后意外身死魂消,母親自此不再縱情展顏,她也再未爬上過府里那棵樹。 程玉親眼見母親從珩國走到慶國。 珩國女子地位卑下,被要求貞潔端莊,須以處子之身嫁人,和離改嫁皆為不易。而珩國男子則三妻四妾自詡風(fēng)流,哪怕有人尋花問柳私置外室,只要他在家宅給了正妻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假相,竟也算得佳偶良婿。 至于慶國 女皇靠丈夫舊部奪位,新朝初建,局勢不穩(wěn),各方勢力彼此消磨,舊禮不通,新法難尋。 曾有禮官上諫女皇采選后宮,朝中以太師蘇靖為首的官員大呼不可,一女多嫁已為人不齒,又怎可同時納入多位男妃,而以左秋棠為首的女將們直言慶國并非珩國,無須守那些狗屁規(guī)矩,兩方吵得不可開交,戶部尚書季驚鸞陳言,女皇不可與一般女子一概而論,先是人君,再談女身。 程玉甫一聽到他這說法,狂笑不止,彼時紅梟不解。 程玉只是說了句虛偽。 何為先是人君,再是女子? 不過是將女皇與天下女子割席,深恐上行下效,女子們便翻了天。 選妃一事后來不了了之,因女皇說朝堂未平心不在此,又提及自己已有一女二子,并無生育意愿。 程玉不知這是母皇的本心,亦或她選擇妥協(xié)。 可眾臣未曾料到,女皇是個清正勤奮的好皇帝,偏偏生了個不尊倫常的女兒。 想到長寧公主出降,與駙馬也做了幾年為人稱道的神仙眷侶,自打駙馬眷養(yǎng)妾室,公主便像換了一個人。 眾臣都說,男人納妾本是常事,雖身為駙馬但那孟錦臣畢竟也是個男人,公主鬧過吵過便罷了。 然長寧公主仗著女皇寵愛,實在無法無天,先是宣稱要與駙馬和離,駙馬堅持不愿,在女皇殿外長跪不起,一邊是心尖上的女兒,一邊是為國獻(xiàn)身的亡臣獨(dú)子,女皇兩相為難。 此場鬧劇愈演愈烈,御史紛紛上書參劾長寧公主言語無狀,不堪為天下女子典范。女皇迫于壓力,未允女兒心愿。 本以為此事就此揭過,不日街頭巷尾又傳出公主府選納面首男寵多人,各個姿容不凡見之忘俗,其勢堪比皇子選妃。 據(jù)說駙馬孟錦臣?xì)獾猛铝搜?,前去公主府尋人,卻被公主命侍衛(wèi)趕了出來,有人正巧路過,瞥見駙馬渾身顫抖,而那站在侍衛(wèi)正中的女子眼神冰冷,她一揮手,兩道朱門便驟然閉緊,分割出墻里墻外兩方世界。 府中幾日無事,程玉也安逸閑適,白日里讀書練字,夜里又招了幾個新入府的男寵,只覺都不合心意,這個生得粗壯,那個皮膚粗糙,長相上挑不出岔子的話語粗俗,被程玉命人掌了五十下嘴,讓紅梟帶回去全都扔出府。 於笙忙著跟蹤問月,這幾日也都未露頭,程玉獨(dú)自睡了幾日,倒也頗為自在。 這日一大早,她便喚來紅梟。 準(zhǔn)備下,我們今日去玲瓏閣。 紅梟聽罷,點(diǎn)頭應(yīng)是,上前為程玉梳妝,不一會兒,原本略顯鋒芒的氣質(zhì)就徹底柔和下來,鏡中女子色如春曉,嬌柔嫵媚,眼角自帶三分情意,美則美矣,是可以握在掌心調(diào)教侍弄的柔嫩花朵,程玉緩緩一笑,紅唇染血,目光似刃,花朵一下子長滿荊棘。 低矮的馬車穿過街巷,緩緩?fù)T诨ń直M頭一座不起眼的樓閣門前。這座樓佇立在內(nèi)河旁邊,可以清晰地看清對岸的煙火人家。 車夫吁的一聲將馬車停穩(wěn),放下腳蹬,車?yán)锞従徬聛硪粋€身姿玲瓏的女子,她該是帶有些胡人血統(tǒng),皮膚白皙,發(fā)絲微卷,白日的花街人并不多,這些男人都不自覺地凝住視線,或坦然或偷偷地看著女子,那女子不以為意,朝車上伸手,那車上又走下一個身形高挑容貌艷麗的女子。 兩人相攜著進(jìn)了樓門,眾人一抬頭,不僅紛紛皺眉,他們長期混跡在花街,自是知道這玲瓏閣是個什么地方,感慨那般美貌的女子竟也自輕自賤,卻絲毫沒有想起自己白日就出現(xiàn)在花街的由頭。 高挑女子正是程玉,她身邊的貌美女子即是紅梟。 兩人一露頭,玲瓏閣里冒出一個瘦小少年便習(xí)以為常地領(lǐng)著她們上樓,一邊走一邊說著,樓主這會才剛醒不久,您前些日子送來的幾人實在難管,又哭又鬧,蠻不講理。樓主這幾日跟他們廢了不少心思,連常用的鞭子都斷了一根...... 程玉見他虎頭虎腦地為主子邀功,不覺失笑,那我待會可得多謝謝樓主。 小少年不住點(diǎn)頭,嘴里一本正經(jīng),沒錯沒錯,您自是該好好謝謝樓主,若是能記得平日多來幾次,多與他待上一會就更好了...... 他又偷瞥紅梟一眼,小聲嘀咕,別帶著她,自己來最好...... 程玉沒聽清他說了什么,正要詢問,便見樓上飛出粒核桃,一下砸在少年頭上。 胡桃,休要胡言亂語。樓上傳來一道山澗溪谷一樣溫和潤澤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