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入局(1)
Chapter 01·入局(1)
黑暗中的少女將臉埋在冰涼的??膝蓋上,雙臂緊緊抱住折起的雙腿,蜷縮在審訊椅上。 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維持這樣的姿勢多久了? 她記不清了。 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與聲音:滿目的鮮紅、女人的尖叫、慌亂間她被人帶走 太陽xue仿佛要炸裂開來。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至極。 逼仄的房間里,壓抑又安靜,就像身處在太空中。 只是這里還有空氣,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淡淡鐵銹與香甜氣味,令她幾欲作嘔。 是那個男人的血,與她的香水味糾纏在一起。 她不由得抬起頭,微微張嘴粗重喘息起來。 手臂微微一動,耳邊便傳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那是戴在她纖細手腕上的手銬冰涼且堅硬,此刻因為長時間與肌膚的親昵,沾染了人體的溫度。 忽然一束強光直射在她身上,雙眼無法適應(yīng)這突如其來的刺激,她不得不抬起雙手進行遮擋。 滴,核驗虹膜無誤,冰冷的機械女音伴隨金屬門滑過軌道的聲響,讓她的神經(jīng)再次緊繃起來。 鞋跟叩擊地面的聲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尖上。 對面的椅子被拉出,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布料摩擦的聲音昭示著有人坐了下來。 金安妮女士,您有權(quán)不做任何陳述,也有權(quán)對個別問題不予回答,就算您不做陳述,也不會遭受不公平待遇。您放棄拒絕陳述的權(quán)利并做出的陳述,可以在法庭上用作有效證據(jù)。在您接受審問的時候,可以讓律師參與,接受律師的幫助。您全部理解了嗎? 丁涵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少女,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金安妮整個人縮成一團,正瑟瑟發(fā)抖,對丁涵說出的話沒有給予任何反應(yīng)。 此時的她再沒了平時的精致優(yōu)雅,淺棕色的發(fā)絲狼狽地垂在她面頰兩側(cè)。 只有耳墜上艷麗的祖母綠在光下熠熠生輝。 異于黃種人的膚色,她白得近乎失去血色。 桃粉色的背心洋裙上嵌著大朵團成玫瑰樣式的潔白蕾絲,與她很是相配,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只不過那洋裙上血跡斑斑。 童話故事忽然帶上黑暗色彩。 就在丁涵逐漸失去耐心時,少女猛然抬起頭,一雙琥珀色貓眼里盡是驚恐。 淚水混合著睫毛膏與眼線變成黑灰色的液體,順著飽滿的弧度流下,上眼皮大面積的粉紫色眼影與花了的口紅,令她看起來像是在出演一部恐怖片。 她不?;蝿幽X袋,嘴里重復(fù)著同一句話: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殺他!只是意外! 幾遍過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捂住雙眼開始啜泣。 溫?zé)岬臏I水融化了手掌上早已干涸的血跡,一道道淡紅色的印痕順著她的皓腕蜿蜒而下。 是他先動手的很惡心! 破碎的呢喃自她指縫中泄出,仿佛受傷的幼獸般楚楚可憐。 即便眼前的少女此時此刻像個受了打擊的神經(jīng)質(zhì),衣著外貌更是和臨江區(qū)的乞丐有得一比,但這一切都無法掩蓋她優(yōu)雅美麗的天鵝頸與十根纖細修長的手指所帶來的美妙。 丁涵不由得在內(nèi)心嘆氣。 十九歲的少女,如花一般的年紀(jì)。 進審訊室之前,丁涵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此次案件的詳情。 發(fā)生在月蝶里的命案,姑且可以這么說,被害人還在醫(yī)院里被搶救著,生死未仆。 月蝶和命案,拆開來說兩者都算不上棘手,但組合在一起就成了燙手山芋。 這一切還得從京朝府的過往說起。 京朝府原本只是個破落漁村,往大了說,那也僅僅是許多個破落漁村挨在了一起。 但當(dāng)它在政策支持下,作為國內(nèi)科技文明的發(fā)源地,擁有第一個太空港口時,商人紛紛帶著資本入駐。 因此京朝府擁有全國最智能的科技系統(tǒng)和最紛雜的人類群體。 而平崎區(qū)便是京朝府有名的富人區(qū),月蝶則是這富人區(qū)里首屈一指的紙醉金迷。 這也是為什么明明平崎分署是全國所有警署里晉升最快最容易,但卻沒有多少人愿意來的緣故。 容易做出成績是一回事,成績?nèi)莶蝗菀鬃霰闶橇硗庖换厥铝恕?/br> 搞不好遇上一個刺頭,出師未捷身先死,頭一個被澆滅的便就是他們的激情。 而這位金安妮,雖說不似那些大明星,但在這個上層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氣。 一年前因空靈沙啞的嗓音一唱成名,也因混血容貌,美艷不可方物。 然而月蝶里全是伎子,依靠歌舞或是彈奏樂器為才藝謀生,說到底有些以色侍人的味道,背地里會發(fā)生些什么,誰又知曉呢。 她是女人,雖然有些同情,但在這之上,她更是一名刑警。 更何況,人類在精神高度緊張時,大腦會對記憶做出篡改。 丁涵坐得端正,穩(wěn)住心神,語氣冷漠地開口: 接下來,我問,你老實回答。 此時的金安妮忽然放下雙手,臉上猙獰的表情不再,下巴微抬,雙眸直視著對面的射燈,像是沒有生氣的機器人。 在丁涵開口提問前,她忽然出聲:抱歉,我要見我的律師。 金安妮的律師來得很快,大概是她被警方帶走后,月蝶的負責(zé)人為她聯(lián)絡(luò)的。 畢竟她可算是月蝶的搖錢樹,愿意為她一擲千金的人不在少數(shù)。 但丁涵在意的不是這些,她在意的是怎么和金安妮的律師打太極。 也不知道她和林然兩個菜鳥今天中了什么大獎,上班這么久都沒學(xué)到什么大案子的經(jīng)驗,這一下子卻要他們在命案里獨當(dāng)一面。 律師這一職業(yè)往往八面玲瓏,經(jīng)驗不足的警官應(yīng)付他們?nèi)菀壮园T。 怎么從供狀中抓到關(guān)鍵點,是身為警官的職責(zé),要么以此定罪,要么以此昭雪。 林然的平板電腦上接收到案發(fā)現(xiàn)場痕跡報告單與監(jiān)控視頻時,丁涵恰好整理完金安妮的口供。 兩人將三方證據(jù)比對,每一條痕跡報告,每一幀監(jiān)控視頻,每一句陳述,環(huán)環(huán)相扣。 被強制抱進懷里的女人,掙扎間被打翻的酒杯,推搡中滑倒的男人。仿佛多米諾骨牌效應(yīng)。 這竟然真的是一場意外。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往往無法憑靠三言兩語而蓋棺定論,犯罪嫌疑人有時總能依靠一個漏洞脫罪。 但當(dāng)所有證據(jù)都擺在眼前時,是選擇相信還是繼續(xù)尋找未被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 正當(dāng)兩人陷入深深糾結(jié)中時,平板電腦自動播放新收到的語音簡訊報案人家屬撤案了。 天漸熹微時,金安妮被從拘留間里放了出來。 夏日的清晨總是天亮得早,她不由得多呼吸了幾口還沾著露水的新鮮空氣。 律師格斯同她一起走出警署大門,金安妮一眼看見等候在外的月蝶門童小五以及她那輛亮眼的芭比粉色愛車。 金小姐,幸運女神在您這邊。 金安妮沒有說話,而是側(cè)過頭,微微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律師。 黑色的頭發(fā)與同色的眼眸,但深邃的五官與常見的扁平臉相差甚遠。 格斯先生,冒昧提問,您是混血還是游牧民族? 律師這種人際關(guān)系,不是犯事的時候,那就是立遺囑的時候才能見著,前者她剛剛經(jīng)歷完,后者還有些遙遠。 當(dāng)然還有一種,那就是起訴他人時。 這輩子會有可能性嗎? 少女有一張偏幼態(tài)的臉龐,似是對他的外貌感到有興趣,像一個滿腹好奇心的孩童。 格斯禮貌一笑:后者。 舌尖舔了舔后牙,金安妮朝格斯微笑道:已經(jīng)過去了啊,這個不平靜的夜晚。謝謝您,我的律師先生。 不客氣,是我應(yīng)該做的。語氣停頓片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至于被害人的撤案,是珍姐那邊處理的。 格斯沒有明說,但金安妮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珍姐是月蝶的負責(zé)人,平日里不茍言笑,治下嚴(yán)謹。 這一次她捅出簍子,還要珍姐出面為她擺平,回去是挨罵還是挨罰,都要她心里有個準(zhǔn)備。 金安妮點了點頭,算作是與律師先生的告別,隨后朝自己的愛車走去。 等了大概兩個小時,小五終于見到了金安妮。 剛想打聲招呼,但他一眼就被那雙踩在冰冷又粗糙地面上的赤足吸引。 潔白如玉而沒有瑕疵,仿佛一件藝術(shù)品被隨意丟擲般可惜。 安妮姐,你的鞋 金安妮低頭望去,而后懶懶散散回答:大概逃跑的時候掉了。 那是一雙鑲滿細碎水晶的高跟鞋,裸粉色歐根紗團成一朵巨大的玫瑰,以一顆Akoya珍珠固定在鞋頭上。 追根溯源,在最初,高跟鞋是男性尊嚴(yán)的種子,而現(xiàn)在則是男性審美的果子。 華而不實,是禁錮她奔跑的樊籠。 就算灰姑娘的水晶鞋完全合腳,跑動起來也會掉落,更何況屬于她的那一雙,根本不合腳。 后車門自動開啟,金安妮矮身坐進去,門再一次自動關(guān)上。 小五自覺坐上駕駛位,轉(zhuǎn)過頭對她說:安妮姐,珍姐說今晚給你放假,好好休息。 不用了,我會準(zhǔn)時去上班的。 金安妮將頭靠在玻璃車窗上。 現(xiàn)在才凌晨六點,距離下午六點還有十二個小時,足夠她回家蒙頭大睡一場。 再則這不算什么事,在這魚龍混雜的京朝府,太過脆弱則根本無法生存。 況且,這根本就是個意外,不是嗎? 當(dāng)然,至關(guān)重要的一點,她并非是光明磊落的單純歌姬,準(zhǔn)確點來說她是探子。 她要聽的,是這些商界大拿在觥籌交錯間,不小心說漏嘴的那一部分。 透過暗色的玻璃車窗,金安妮抬眸看向逐漸變小的平崎分署四個大字,忽然咕噥: 可惜。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沒人知道她在可惜什么。 主劇情流,不日更,我只是很喜歡這個故事,想把它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