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做戲

    事情發(fā)生得突然，電光火石之間，他們就已經(jīng)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飲花立刻伸手將寂行拉到自己身邊，雙雙半蹲在地，寂行很快回過神，反過來換到外側(cè)擋住她。

    兩人沒有說話，只從對方緊鎖的眉頭中讀出驚懼與深重的憂慮。

    唰的一聲，車簾忽然被掀開。

    兩人下意識向車廂門口看去，寂行回過頭時，順道將飲花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擋在自己身后。

    對方一臉茫然，直到看到車廂內(nèi)壁上插著的一支箭，神情才逐漸變得驚恐起來。

    車夫趕車只坐在一側(cè)，也正是這樣的偏差，使得箭矢只從自己耳旁擦過，快得讓他以為剛才是自己看錯了。

    原來并不是錯覺，車夫的腿開始不自覺地打起哆嗦。

    寂行問：看到是誰了嗎？

    他連連搖頭：沒沒有

    寂行蹙眉，那么，箭是從哪里來的？

    飲花小心翼翼地起身，緩緩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受到局限的視角里，并沒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人影。

    她收回手回到原處，看著寂行搖了搖頭。

    寂行沉默半晌，冷靜地開口：有人要?dú)⑽摇?/br>
    車夫聞言當(dāng)即嚇得跌坐下來。

    殺你？你何曾有過仇家？飲花不解道。

    寂行看著她，也搖了搖頭。

    他一個出家人，哪來的仇家？

    他們的馬車在車隊(duì)的隊(duì)首，突然停下之后，后面的人便都被堵在了路上，隱隱聽見從后頭傳來的喊聲：怎么停了？

    箭是直直對著他來的，應(yīng)該與其他人無關(guān)。

    寂行快速反芻著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思索眼下要如何去做，很快做好決定。

    他對已經(jīng)縮到角落里的車夫說：莫怕，現(xiàn)在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請施主去后面那輛馬車上，告訴他們繼續(xù)往前走，剩下的我來辦。

    車夫正蜷縮在角落，等他說完緊了緊抱住自己的手，猶豫再三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還有一件事。寂行說。

    什么？

    寂行甚至沒有看飲花一眼，只對車夫叮囑道：帶她走。

    還沒等車夫說什么，飲花立刻開口：你說什么胡話！別聽他的！

    車夫沒了主意，慌張得說話也結(jié)巴起來：那我我到底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讓對方放棄殺他的想法，怎么做才能避免正面的對抗，以讓其他人免遭牽連？

    飲花快速想著各種法子，試圖在一團(tuán)亂麻的思緒里理出一條最佳方法。

    形勢緊迫，誰也不知道第二支冷箭會什么時候放出來，寂行道：現(xiàn)在我身邊最為危險，你們?nèi)魏我粋€人都不能留在這里。

    你閉嘴。

    飲花第一次對他如此，把寂行說得懵了一下。

    她卻似乎數(shù)落得很順口，沒覺得哪里不對，腦中忽而靈光一現(xiàn)。

    現(xiàn)在，我們必須當(dāng)寂行已經(jīng)中箭了。

    車夫越發(fā)不懂，木木地啊了一聲。

    飲花繼續(xù)道：等我說開始，你就跑到后面的車上去，就說寂行師父中箭受傷了，流了很多血，已經(jīng)暈過去了，必須表現(xiàn)得非?；艔埡ε隆?/br>
    殺手在暗處，我們必須讓他們以為得手，他們才會放松警惕。

    然后呢？車夫問。

    接著你就說要趕緊去找大夫，飲花說著一頓，問，現(xiàn)在離最近的鎮(zhèn)子還有多遠(yuǎn)？

    不遠(yuǎn)了！松風(fēng)鎮(zhèn)就在前頭二十里路，半個多時辰就能到！

    好，你要讓所有人都以為寂行命不久矣，加急趕路，路上我會一直告訴你們寂行病情加重的消息，而等到了鎮(zhèn)上，飲花說，寂行會死。

    車夫頓時瞪大了眼睛，隨后看向寂行。

    后者凝了飲花半晌，說：按她說的做。

    車夫猶豫片刻：是。

    飲花補(bǔ)充：為了讓這一切更逼真

    寂行道：車?yán)镉屑t漆。

    雖然中途停工，但為其準(zhǔn)備的東西卻也保留了下來，就比如之后刷墻會用到的紅漆。除專門裝載物品的車駕之外，因著材料數(shù)量眾多，還有一些便分散放在了其他馬車上。

    飲花與他相望，唇角淡淡勾起個笑，不過也沒有更多的時間能容她調(diào)笑一句，真是心有靈犀。

    她從座位底下拖出一個桶來，打開蓋子，只見里頭盛滿了赤色液體，這是由桐油和豬血調(diào)制而成，因而味道并不算好聞。

    她快速將那支箭拔下來，抹上紅漆，又鞠了一捧在手里，徑直抹到寂行胸口。

    漆是涼的，她的手心卻燙得很，在心口的位置烙上熾焰般的熱度。

    寂行任由她這么做，忽然開口道：可是箭對準(zhǔn)的是我眉心。

    飲花：

    她動作一滯，旋即繼續(xù)又加了些上去，在那團(tuán)赤色中心著重補(bǔ)了幾層。

    邊做邊道：一路陡折，簾子又一直沒拉開過，他們也可能只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朱漆順著胸膛往下淌出幾道長痕，飲花將漆桶蓋上放回原位，自己則席地而坐，yingying的座椅木板硌著后背。

    再說了，只要你中箭就行了，管它是哪里，飲花拿干凈的那只手拍拍自己的腿，對寂行道，快來呀。

    寂行噎住，但沒有多磨蹭，起身過去。

    他在她身旁坐下，就好像中了箭之后身體滑落在地，飲花見他身子僵硬，索性伸手將他攬靠在自己懷中。

    寂行猝不及防地倒下，幾乎是半躺在她懷里，頓覺肢體怎么擺放都不對。

    飲花卻沒這個困擾。

    她把箭頭握在手里，對準(zhǔn)著方才在寂行胸口做好偽裝的位置，拳頭虛虛搭在他的心口，看起來就像是寂行受了傷，而她握著箭不知如何是好。

    車夫已經(jīng)看呆了，只見那個行云流水安排好一切的小佛主忽然瞥向他，說了句：可以去了，切記，寂行中箭了。

    后頭又有問詢的聲音響起，車夫深深吸了口氣，一臉赴死的神色，猛地掀開車簾走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到后頭。

    不好了！寂行師父不知為何突然中箭了！似乎已經(jīng)暈過去了！

    車夫心中的害怕不是演的，倒也將情緒把握得很到位。

    而與此同時，由他駕駛的馬車車廂里，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那是個女子，她在哭著叫一個名字：

    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