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請求

    外人的呼喚有如不速之客，驟然打破這扇屏風(fēng)后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飲花從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中抽出，輕聲道：有人來了，去看看吧。

    寂行深深看她，猶豫一瞬后點頭：那這個，我們往后再慢慢學(xué)。

    飲花不欲多言，只嗯了一聲。

    來者正是幾個時辰前才見過的人。

    岳王神色焦急，見到寂行后忙道：寂行師父，快隨本王入宮一趟。

    入宮？寂行不解問，出了何事？

    路上再與你詳說，飲花姑娘不是也在這兒，也隨本王走一遭吧！

    飲花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卻因腿麻了依舊蹲著緩緩，忽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她跺跺腳，挪著僵硬而沉重的腿走出來。

    王爺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問：飲花姑娘，可否？

    我？

    王爺點了點頭道：聽聞姑娘有些民間的特殊本領(lǐng)在身，此次或許有能勞煩姑娘之處。

    在通往皇宮的路上，飲花才搞清楚王爺此行的緣由。

    皇上病重由來已久，今夜又有加重的跡象，許久以來已有藥石無醫(yī)的態(tài)勢，合宮上下便開始尋求他路?；噬闲欧?，在宮中更單獨設(shè)有專門的佛堂，將那佛堂中的法師請過來后做了幾場法事，也并不起效。

    王爺入宮探望后，忽然就想起了這個嵇州來的，聽說在當(dāng)?shù)仡H有威望的年輕法師來，找他來瞧上一瞧，說不準(zhǔn)還有些新的可能。

    至于飲花，聽聞是有個什么小佛主的名號，雖說裝神弄鬼之事難登大雅之堂，然而性命攸關(guān)，也顧不得這許多。

    等王爺將來龍去脈簡單說過，寂行沉吟片刻后道：承蒙王爺厚愛，不過王爺也知道，我等是鄉(xiāng)野之人，自然比不得宮中高僧，既然連他們都無法，貧僧又如何擔(dān)得起圣上一國之君的安危？

    無妨，那些高僧久居深宮，倒也見不得有師父在外見多識廣，如今皇兄危急，本王什么法子都要試一試，師父放心，即便是你也束手無策，有本王擔(dān)著，也斷不會教人問責(zé)你。

    馬車許是碾過了石子，車身一抖，寂行只輕微晃了身形，仍是坐得筆直穩(wěn)當(dāng)。

    他不卑不亢，目光不經(jīng)意掠過對面那人，轉(zhuǎn)頭對坐于中間正首的王爺?shù)溃贺毶萑灰簧?，無所憂懼，既然王爺賞識，貧僧便是能力不濟，也定走這一趟。

    他頓了頓，說：但寂行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飲花經(jīng)歷尚且淺薄，何況那些只是民間的小把戲，恐難以為宮中貴人所用，寂行不顧飲花此時是怎樣盯著他，只看著王爺?shù)?，王爺可否將她送回，此行貧僧一人前往即可?/br>
    一番話說完，車廂里安靜了半晌。

    王爺似是考慮了他的請求，在兩人之間來回望了望，道：師父所言不無道理，但皇兄休戚與天下相關(guān)，便是本王，也不敢遺漏任何一個可能的法子。

    寂行還要說什么，飲花這時開口道：王爺?shù)囊馑嘉颐靼祝判械囊馑?，我也明白?/br>
    明白王爺憂心兄長安危，明白寂行憂心她的安危。

    那么多杏林妙手、御用高僧都無法解決的困局，忽然叫他們這兩個平頭百姓來，   顯然已算病急亂投醫(yī)，此行可能的結(jié)果若有萬種，那他們救得貴人性命的可能性便只萬中取一。

    他們不曾見過天家威嚴(yán)，也無法預(yù)測貴人喜怒，若因結(jié)果不合人心意，誰能擔(dān)保性命不會交代于此。

    寂行怕她冒險，于是請求只自己去。

    何其愚笨。

    飲花不免有些氣惱起來。

    她有時對寂行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說他對她好，卻永遠(yuǎn)沒有那一層她要的情誼，說他對她不好，他卻事事總要為她謀個出路。

    可這樣大的事，她怎么會放任他一個人去？

    王爺問：所以姑娘是怎樣想的？

    飲花開口：我自同去。

    你余下的話哽在喉間，寂行知道自己已勸不了她。

    飲花有時任性得讓人惱恨，可惱也不是，恨也不是。

    寂行欲言又止，放棄對飲花勸說，而對王爺?shù)溃?nbsp;  還請王爺三思。

    飲花姑娘既然應(yīng)允，師父又何必阻攔？

    岳王說著，忽然想起方才情急之下，難得不講禮數(shù)地進(jìn)了寂行的屋子，四下張望著找人時，恰好望見的那扇屏風(fēng)。

    他愛收藏名家畫作，多為山水風(fēng)光，唯有一張肖像，不出自大家，未描畫名勝，打開卷軸，里頭只是個尋常女子。

    他卻一筆一筆繪就，而后珍藏了二十年。

    屏風(fēng)上映出的畫面教他忽而憶起這件藏品，可能因為某些足夠動人的美總是相通。

    那是兩張側(cè)臉，靠得很近，或許在說些什么話，也或許什么也沒說，在他進(jìn)來之后，那頭的人似乎愣住了一瞬。

    他忽然反省起自己的冒失，又為隱約知道了什么而不安。

    所以寂行的請求他不意外，飲花的回答他也不意外，但他很想知道，他們究竟能走出一個怎樣的結(jié)局。

    他問寂行為何還要阻攔，卻并不真要他回答。

    他愿意給他們這顆定心丸。

    岳王開口道：二位放心，此事乃本王所托，定護(hù)二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