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留宿
23 留宿
耗了好幾個時辰,飲花著實沒有再爬上山的力氣。 恰好小半個月沒回山下家中看過,飲花決意要回去一趟,在岔路口同寂行作別。 寂行沉吟片刻,說:好。 飲花就此與他分道揚鑣,走著走著停下來,轉身問:你跟著我做什么? 順路。 飲花皺眉:從這兒去清覺寺的路我閉著眼睛都能走出來,這條路順嗎? 寂行坦然道:順。 飲花狐疑地轉回去,心想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近道? 丑時末,除了蟲鳴鳥叫哪還有其他動靜,姚家?guī)组g屋子黑洞洞的,唯有屋頂和院里被月亮照得亮堂堂。 飲花站在屋門口道:那我先進去了。 嗯。 你走吧,傻站著做什么,可別指望我把你送上山。 寂行無奈地輕牽了下嘴角:進去吧。 噢。 寂行手里頭還留有一盞燈,小簇火苗在紙糊起的圍城里安穩(wěn)亮著,是他在她睡著的時候借陳水生家的火折子重新點起來的。 她手上也有一盞。 然而寂行還是不由地抬起手,燭光能照見的地界跟著往前挪了一小步。 這微弱的光亮,不能說是雪中送炭,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寂行沒顧得上有用沒用,站成姚家門口一棵人形松。 那個飲花忽然回過頭來,欲言又止。 寂行問:可是落了什么? 不是,飲花搖頭,說,我是要問,你今夜要不要在這里留宿? 寂行一愣,又聽飲花指著旁邊一間屋子忙說:有間廂房,不嫌棄的話可以住,嫌棄的話自己走回去吧。 飲花客氣一番,卻見寂行已經抬腿跨過那道門檻,有禮有節(jié)道:多謝。 飲花: 假意推辭的步驟都沒有嗎? - 約莫是回來沒跟誰打過招呼的緣故,竟沒有人來鬧醒她,飲花睡了個好覺,醒來后對著床頂上的佛蓮好好發(fā)了會兒呆才起身。 長時間沒回來,屋里什么也沒有,漱口洗面要去院子里。 房門一開就能聽見外頭似乎有點聲響,飲花接著走出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不敢說話。 只見寂行正站在院中說著什么,而她母親和弟弟則都坐在矮凳上仰頭聽著,時不時點頭應和。 這是什么? 在講經布道嗎? 飲花腦內千萬個疑問,沒注意到交談聲已經停下。 醒了?站在中心那人望過來。 飲花一個激靈。 另外兩道視線不約而同投過來,姚淙蹭地一下站起來,滿面喜色喊:jiejie! 林采容比不過年輕人的活絡,撐著膝蓋站起身,朝飲花道:起來啦,寂行師父都起一個多時辰了。 飲花給寂行扔過去一個眼刀,這才開口道:他要做早課,我又不用。 這孩子,林采容不含責備意味地嗔怪了聲,對寂行說,師父見諒啊。 無妨。 飲花涼涼看寂行一眼,隨口問道:娘,我的皂盒呢? 林采容怔愣住,很快反應過來,對姚淙說:淙兒,快去幫你jiejie把皂盒拿來。 姚淙應了聲跑開,又聽母親補充了句:還有鹽水! 知道了! 飲花這才恍然覺得好像哪里奇怪,舔舔嘴唇不知道說什么好,而母親站在臺階下頭邊朝她走過來邊招招手說:來。 久未得到過的東西擺在面前,好似在罔顧中間的某些芥蒂。 飲花抑制下某些緊張不安,如她所說走下臺階,問:怎么了? 坐這兒。林采容指著她方才坐過的凳子。 飲花狐疑地看了眼寂行,而后過去坐下。 姚淙這時帶著飲花要的東西跑來,又被母親支使去取來一把梳子。 他也樂得干這活,取來梳子交到母親手上。 林采容站在飲花身側,梳齒方碰到飲花的頭發(fā),坐著的人便下意識讓開。 飲花只覺母親的動作像是卡了下殼,繼而又輕輕落回了她的發(fā)頂。 她慢慢理著飲花有些亂的幾綹頭發(fā),帶著笑意道:瞧你這頭發(fā)。 飲花僵著身體任她整理亂發(fā),有幾根發(fā)絲牽扯住,弄得人有些發(fā)疼,飲花一言不發(fā)著忍了過去。 姚淙難得見到母親跟jiejie這樣親昵,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忽然想起還有個外人在場,趕忙招攬起接待客人的活,對寂行道:師父接著講經嗎? 要聽嗎? 姚淙:聽呀,怎么不聽! 答完也沒見寂行師父有所反應,卻見他看著坐下只有小樹苗苗高的jiejie。 jiejie時不時就表情猙獰一下,母親還渾然未覺自己扯疼了她,姚淙頗為心疼道:娘,你輕點兒,都把jiejie弄疼了。 林采容忙松開手,彎腰問飲花:疼嗎?娘輕點兒。 飲花說了句不疼,忽然抬頭看了寂行,開口道:不是要講經? 寂行垂眸,整個人看上去柔和而沉靜:好。 姚淙心道,寂行師父真是周全,原是要把jiejie也問一遍。 姚榮不樂意招待這客人,一大早就出去遛彎兒了,家里頭難得清凈。 飲花在寂行的講經聲里用完了早膳,期間姚淙悄悄提醒她:jiejie,你這樣會不會不大好 哪里不好啊,飲花吸溜一口清粥,肚里暖和了舒坦了,隨意道,是他,無妨。 姚淙似懂非懂地哦了聲。 不速之客到來的時候,寂行正在對飲花說:貧僧該回寺了。 飲花:回吧。 寂行沒挪步子。 飲花防備道:你莫不是還想在我家用一頓午膳? 寂行: 身后匆忙的馬蹄車輪聲打破了這番牛頭不對馬嘴的交談,兩人不約而同看著門口。 這輛馬車,飲花認得。 姚淙這時疾步趕來,方才在跟母親一道洗碗,手上還沾著水。 他像護著小雞仔一樣橫臂站在飲花身前,一臉戒備,寂行皺了皺眉,開口問飲花:是什么人? 馬車的簾子此時被撩開,有人從里頭出來。 這人熟得很,已然不用飲花再做介紹。 陸均曄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下馬車后徑直朝二人走來,朗聲笑著打起招呼:寂行師父怎也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