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戲臺
12 戲臺
有人在一旁吵鬧個不停,寂行終于還是放下筆。 飲花問:不寫了? 嗯。 飲花還沒來得及高興,寂行又道:共十卷,非一朝一夕能抄寫完畢,日后完成再贈予施主。 你自己留著吧。 寂行不同她辯,走到一邊開了窗。 被雨沖刷過的天地清明,一切又是新的。 飲花走過去,感到撲面而來的雨后清新氣。 兩人這么安靜并肩立了片刻,寂行忽而開口道:去陸家了? 飲花訝異地側(cè)頭看他:你怎么知道? 陸均曄方才來過。 陸均曄跟清覺寺合作多年,飲花也曾見過,聞此若有所思道:他們父子倆長得挺像的。 受傷沒有? 嗯? 寂行問得突然,飲花愣住,忽然想起初醒來時,他莫名其妙要她站起來,又將她打量了一遍。 她回過神,答:沒。 寂行這才問:出了什么事? 飲花將來龍去脈同他講了一遍,寂行的眉頭越鎖越深。 飲花在他開口前忙道:我確認(rèn)過火基本撲滅了才回來的,不許罵我。 寂行: 怎么不說話?這也要生我的氣?你好小氣。 寂行:? 怎么,飲花說,有些人可是能氣上個兩年,都不肯搭理我。 寂行斂眸沒搭話,良久道:往后行事,切記三思后行,量力而為。 知道了。 凡事以自己的安危為先,寂行轉(zhuǎn)頭凝住她的眼睛,問,懂嗎? 他神情嚴(yán)肅,眼里寫滿認(rèn)真。 飲花眨眨眼,點頭:嗯。 這雙眼睛,慣會騙人的。 寂行垂眸,發(fā)出極輕的一聲嘆息:休息去吧。 不要。 還是施主要跟著一起抄經(jīng)? 寂行問完,面前那人便像被踩著了尾巴,借口有事一溜煙跑了。 她自有她解決事情的辦法,又何須他去救。 寂行回到案前,提筆。 第一卷還未抄完。 - 飲花平常沒事便愛往山上躲,惹了事就更是如此。 雖中途回過一趟家,卻并不被家里人待見,便趁著正月的日子上山吃齋念佛,陸家竟也沒來找她的麻煩。 飲花接連在寺里待了好些天,寂安最常被她拿來戲弄著打發(fā)時間。 直到第五天,他終于崩潰道:飲花jiejie這幾日怎么這樣閑!山下沒有活計嗎! 飲花半開玩笑說:這幾日不賺銀子了,有仇家追殺,逃命呢。 寂安被她忽悠慣了,立即道:我才不信! 不信啊,飲花嗑完兩顆瓜子,道,那你且等著,若是仇家找上門來,我一定先拉你擋著。 寂安顧忌著周圍的人,氣悶道:我還是孩子! 我也是。 寂安沒見過多少女子,更沒見過能面不紅氣不喘講出這種話的女子。 他說不過飲花,倒是把自己憋得夠嗆,借口道:戲臺后頭正忙,小僧去搭把手。 去吧去吧。 飲花熱絡(luò)同他告別,寂安卻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就走。 若不是這兒都是人,出家人該成熟穩(wěn)重,寂安能跑得立馬消失。 飲花仍是坐在她第一排的老位子,磕完瓜子兒沒事做,寂安跑了,等待的時間就被拉得很長。 這是廟里一年一度唱戲的日子,與廟會時不同,平常廟會由四方來的戲班子登臺,唱的皆是俗世凡情,圖個接地氣,圖個熱鬧。 而每年正月初六這日,清覺寺搭起的戲臺則是要寺里的僧人登上來演,演的皆是佛經(jīng)典籍里的故事,為的是傳教佛學(xué),是要高深莫測的佛家玄奧也有人情。 小佛主的名號在這片還算響當(dāng)當(dāng),不時有人來跟她打招呼,飲花也都笑著應(yīng)了。 后頭幾排忽然有人說:姚夫人來了。 飲花本沒聽見,偏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意提醒。 飲花一回頭,果然見母子兩人一前一后地朝這里來。 瓜子嗑完了,怪沒意思,飲花視若無睹,一頭鉆進(jìn)了戲臺后去。 小小的地界擠著不少人,飲花低頭看路,不小心撞著了誰,抬眼一看,是由蓮泉庵來的妙塵師太。 飲花忙道:師太見諒。 妙塵行過佛禮后微微笑,亦同她打了招呼:飲花施主。 蓮泉庵的一眾女尼是三日前來的,同清覺寺的僧徒共同排演幾出戲,年年如此。 妙塵年紀(jì)雖長,仍能看出年輕時的容貌昳麗。 飲花愛美人,對她極其自然地生出親近感,寒暄道:聽聞今年是師太上臺? 妙塵頷首道:正是。 好幾年未曾見過師太登臺了,今日唱的是哪出? 摩訶婆波提。 飲花想了想:可是比丘尼創(chuàng)始祖? 妙塵面上微訝一瞬,隨即欣然道:不錯。 旁邊有人過去,碰得飲花身子一歪。 人沒倒下,有人扶住了她,左手邊是妙塵師太,而右手肘處也有溫?zé)岬挠|感傳來。 飲花轉(zhuǎn)頭,寂行不知何時來了這處,見她站穩(wěn)后便立時松開。 你怎來了? 寂行答:過路。 妙塵同寂行頷首致意,隨后視線在兩人之間默默走了幾個回合,忽然笑問:飲花施主可知摩訶婆波提還是誰? 這不過是她跟著讀佛學(xué)時偶然記下的,要說涉獵多深自然沒有。 飲花懵懵發(fā)出個疑問的音節(jié),下意識看向寂行,后者卻沒有要給她答案的意思,飲花只好道:還請師太賜教。 妙塵笑了笑,說:這位還是佛陀的養(yǎng)母。 飲花恍然大悟:那今日便是要演她與佛陀的戲了? 只見妙塵點了點頭。 這故事從前倒沒演過,有意思!飲花撫掌道。 嗯。妙塵說著,忽然看向寂行。 飲花看看她,又看看右邊的悶葫蘆,忽然明白了什么,問他:你今日,演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