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大漠孤煙直

    【兩年后】

    許漠煙回到了蓉城。

    在國外的第一年是最難熬的，不過好在許漠煙并不孤獨，她本來就很有野心，再加上有前輩的經(jīng)驗，有優(yōu)秀的同齡人陸續(xù)加入她的團(tuán)隊，第二年事業(yè)境況就有了極大的好轉(zhuǎn)。許漠煙有能力開始收拾當(dāng)初許如山留在蓉城的爛攤子，官司打得七七八八。也就是那時，她能夠預(yù)見，是時候帶著自己的事業(yè)回來了。

    畢竟，國外只是個短暫的避難所，蓉城才是她真正的家。

    每個人都想回家。

    我建議你給自己配一個助理，就算不是那種專業(yè)性特別強的秘書，起碼也要配一個能夠在你開車時給你解放雙手的司機！電話那頭，岑玥的聲音冷靜且清晰，明明沒有多么大的情緒波動，卻總帶著不容反駁的氣勢。

    哎，收到，岑總你說得對。這回是許漠煙唯唯諾諾。

    其實是許漠煙很寵這位名叫岑玥的下屬，她總覺得她們之間非常有緣分。當(dāng)初許漠煙逃婚的時候，岑玥幫了她大忙。岑玥就是那個和許漠煙長得無比相似，相似到可以代替她上飛機幫她混淆視聽的奇女子。

    她們性格上也很合拍。本來許漠煙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冷靜理性了，直到她遇到岑玥。岑玥是個只剩下冷靜理性這些閃著金屬光澤標(biāo)簽的女孩兒，工作能力非常強，許漠煙有一大半時間是被她這個員工管理著被迫向前。

    這幾天我會在網(wǎng)上放一個招聘帖，面試當(dāng)天我通知你，你過來選個人。岑玥的執(zhí)行力一向讓她望塵莫及。

    哎好，一切聽您安排。許漠煙只能這樣回復(fù)。

    她回蓉城這段時間，陸歸南剛好在。

    許漠煙有個習(xí)慣，當(dāng)她一切順?biāo)鞎r，理一理陸歸北是家常便飯，可一旦心情不好，遇到什么特別難過的坎，壓力大到無法排解的時候，陸歸南就對她產(chǎn)生了無盡的吸引力。

    現(xiàn)在，處于波瀾不驚的時候。陸歸北剛好不在，那她只剩下陸歸南可以翻牌子了。

    你想住在哪里？

    再租一個房子吧，我要是還住在你那兒，有心之人會認(rèn)為我們兩個又恢復(fù)婚約了呢。尤其是現(xiàn)在許漠煙回到蓉城，以前她還能躲在陸歸南身后不聽旁人的聲音，現(xiàn)在嘛，所有風(fēng)口浪尖，都要她一個人去面對，有些話她聽得到，有些事她也要更謹(jǐn)慎。

    還有，我想你。許漠煙自然地在通話末尾跟他撒嬌。

    那今晚我可以派人去接你。陸歸南很懂，立刻就能回應(yīng)她。

    在國外，許漠煙每次去見陸歸南都要破除層層阻礙，畢竟來見的人是陸歸南，陸歸南來見她一次要經(jīng)歷多少困難，相對應(yīng)的，她想要無聲無息地去見他一面，就要付出相應(yīng)對等的努力。

    在國內(nèi)，相對來說，見到陸歸南沒有那么困難了。但她想見他時，依然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往往最后都是在一段她也不認(rèn)得的路程之后，許漠煙和他像是特工接頭一樣，在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見面。

    在打開房間門之前，許漠煙就能想象出他的坐姿，每次都是端端正正，聽到她漸近的腳步聲后才會慢吞吞地回過頭，用一種十分安靜且幽遠(yuǎn)的眼神隱晦地勾引她。

    老干部式男人最禁欲，也最詭計多端。

    他總是穿得整整齊齊規(guī)規(guī)矩矩，嚴(yán)謹(jǐn)?shù)讲弊舆叺淖詈笠涣？圩佣伎鄣靡唤z不茍，他板著他全身的秩序出現(xiàn)在許漠煙面前，不刻意說想她，也不獻(xiàn)媚討好她，只是很沉默很認(rèn)真地從頭到尾打量她欣賞她，甚至在一來一回的問候里不動聲色地關(guān)心她，他就是在誘惑著許漠煙這種性子急定力弱的小野貓揮著爪子撲上去。

    隨后陸歸南就收緊了懷抱，精準(zhǔn)地穩(wěn)穩(wěn)地接住她。

    她可以十分囂張地扯開他的扣子，弄亂他的襯衫，露出他身上最為誘人的部分，要么是肌rou要么是線條要么是傷口，她親他咬他蹭他感染他的氣息，最后只有一個目的，她想要打破他的秩序，想看他不受控沉溺的眼神，想要他迷惑想要他不知所措。

    但往往理想是美好的，陸歸南永遠(yuǎn)有一個底線放在那里，許漠煙觸及不到，他也很樂意在一個安全的范圍內(nèi)縱容她。

    這里是什么？

    那次事后，許漠煙更鬧騰，相應(yīng)的，也更容易偃旗息鼓，趴在陸歸南懷里，累得眼皮都睜不開。陸歸南伸手細(xì)細(xì)撫摸她肩膀上那處刀疤。他記得，這個疤痕在很早之前就已經(jīng)好了，總不能最近又長出來了吧？

    這是紋身。許漠煙懶懶地在他身上伸展了一下胳膊。

    紋身？

    對，你看，我按照之前的位置，在我身上紋了個跟你肩膀上傷口一模一樣的紋身。

    陸歸南輕輕地掐了一把她的后脖子，許漠煙嗚一聲抬起頭，小眼刀正要往外飛，迎面就對上陸歸南那雙有著明明白白興師問罪神色的眼：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希望我身上有和你一樣的標(biāo)記。我喜歡你。許漠煙揚了揚眉，她現(xiàn)在就算是撒嬌，也是囂張的。

    痛不痛？

    嗯？

    紋這個的時候。

    有一點。許漠煙躺下來，陸歸南跟著她翻過身，低頭，嘴唇貼了上去，那份溫?zé)釒鹚澙跻黄S漠煙目光被點亮，興奮地笑出聲，像個迎接了驚喜的小孩子。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陸歸南，我一想到你啊，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是最寬厚的港灣，而她是漂泊的舟，既流連廣闊的山山水水又害怕洶涌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可不論她有多么自不量力多么故作意氣風(fēng)發(fā)地想要出去闖一闖，她都知道，那份年少輕狂的底氣里有很大一部分來自陸歸南支持她，她依賴他，欣賞他，也模仿他，學(xué)習(xí)他。

    陸歸南每次聽她這樣說，心里是高興的，面上卻表現(xiàn)得很淡然，他知道少年人心思易變，可以聽，但不要執(zhí)著聽信。

    他湊上前，把她抱緊，低頭去親吻她的額頭。

    這個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更直白，只有陸歸南做這個動作，才能讓許漠煙更為依賴地纏在他身上。

    喂，岑總，我我在路上了，我我馬上就去上班，馬上！

    沉迷男色的代價就是許漠煙又一次被岑玥追著進(jìn)行時間管理教育。她匆匆洗漱完畢，陸歸南再派人送她回去，她在車上又接到了岑玥的第三個電話。

    那個助理的面試也開始了，我覺得你可以先去辦公室準(zhǔn)備一個會議資料，資料我剛剛發(fā)到你郵箱里去了，你上三樓的時候走廊盡頭有個打印室，順便就能打印。岑玥提醒她：你看，你今天找到了新助理，明天這樣的準(zhǔn)備工作就可以交給助理做了對不對？

    對對對，您說的是，您說得都對。

    先把會開了，然后，那邊助理面試差不多會結(jié)束，你根據(jù)篩選過的，來挑一挑，這樣就主次分明了。行了，就這樣，按計劃進(jìn)行，待會兒見，拜～

    許漠煙還沒來得及說再見，岑玥那頭已經(jīng)撂了電話。

    許漠煙也不敢怠慢，車子一到，按照岑玥的吩咐，一下車進(jìn)了公司門，跑向電梯的方向，老遠(yuǎn)就看到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她急剎車右轉(zhuǎn)準(zhǔn)備走樓梯吧，沖到門里去的時候，直接跟剛從里面走出來的一個人迎面相撞。

    許漠煙手里沒拿東西，對方手里則是兩三個厚厚的文件夾，砰的一下相碰后，掉了滿地雪白的A4紙。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許漠煙雙手合十道歉，立馬蹲在地上給人家撿。

    對面的人慢了她一步，輕輕說了一句沒關(guān)系，隨后也蹲下來，和她一起收拾殘局。

    許漠煙首先注意到的是他那雙手   ，那雙手很好看，指尖輕輕一撥，散落的紙就收攏到一起，接著是他露在襯衫袖子外的一截細(xì)手腕，在他要站起來時，袖子自然垂落下來，那一截細(xì)膩的皮膚又藏了回去。許漠煙也要站起來，目光自然地從下往上掃，掃到他那兩條優(yōu)越的長腿，目測他身高也很夠，等她帶著抱歉的微笑，抬頭對上他的臉，許漠煙所有的表情都瞬間凝固在那里。

    那雙溫柔眉眼，配上一顆淚痣。

    打死她也想不到，她會在這里，再次，遇到李城霧。

    她瞬間就鼻子發(fā)酸，感動之余，是一種不知所措的興奮，還有一點緊張。

    你

    她忍不住先開口。

    對面的人也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從平靜一步一步渲染成洶涌。

    而許漠煙正方寸大亂，她胡思亂想了一大堆，以前和李城霧在一起的時候，她只是個寸頭，現(xiàn)在就不是了，以前沒心沒肺素面朝天，現(xiàn)在也不是，他還認(rèn)得出自己嗎？

    班長許漠煙叫他的時候，淚水奪眶而出。

    李城霧驚訝地呆在原地，他眼眶也紅了，走過來，伸手握了一下許漠煙垂下來的手腕。

    是我。

    許漠煙那天腦子非常亂。

    太多事情的發(fā)生是出乎她意料的。

    比如有生之年，她還能見到李城霧。

    比如她不僅見到了李城霧，李城霧還恰恰好就是來應(yīng)聘她的助理。

    對許漠煙來說，這不需要選擇，李城霧就是最好的選擇。

    岑玥對許漠煙這個選擇有了初始猜測：

    我合理認(rèn)為你是因為顏值而不是能力才選擇他的。

    許漠煙笑得有幾分靦腆：

    對呀，我就是在有能力的人里面選了一個長得還好看的。另外，還告訴你一個秘密。

    岑玥揚了揚眉，那神情，和許漠煙像得不得了。

    什么秘密？她湊了只耳朵過來。

    他是我的初戀！許漠煙耳朵一紅，笑得像朵花兒，發(fā)現(xiàn)自己笑得實在是過于張揚，只好捂嘴又捂臉。

    ??？岑玥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是對許漠煙的感情生活，她又沒有露露那么了解，所以只能接收信息，不能提出質(zhì)疑。

    午休以后，許漠煙回了一趟家。

    錄用李城霧以后，她給李城霧的第一個工作地點就在她家門口

    好吧，許漠煙承認(rèn)這有點壞，可是她真的需要在最開始就告訴李城霧一個最重要的真相。

    她剛下電梯，李城霧乖乖站在門口的樣子就一下子點燃了許漠煙的笑容。

    他沒有像初見時那樣穿著軍裝，也不像早上那樣西裝筆挺，他現(xiàn)在穿著青春陽光的運動裝，簡單又好看，他現(xiàn)在沒有那些身份了，不是肩負(fù)使命的班長，不是精致得體的應(yīng)聘者，他只是他自己，他是百分之百的李城霧。

    許漠煙向他跑過去的時候，激動得不得了。

    就那幾步，她感覺自己心跳快得要撲出來。

    李城霧是站在陽光里的，他在等她。

    先，先自我介紹一下。許漠煙咬了咬嘴唇，因為太激動，她現(xiàn)在有點喘不過來氣。

    我叫許漠煙，大漠孤煙直，漠煙。

    這一刻，有些遺憾可以補足了。

    她曾經(jīng)以為鐵絲網(wǎng)外遙遙一眼就是最后一面，有生之年，可能都沒有機會告訴他這個簡簡單單的事實，明明那么親密的事情都可以和他做，卻連真實的名字都沒留給他。

    此時此刻，有一個聲音在他們的記憶里回響，初見那天，李城霧說：我來自山城。山城霧漫漫，所以我叫李城霧。

    那時的李城霧，現(xiàn)在的許漠煙。

    現(xiàn)在許漠煙也終于可以告訴他她是許漠煙了。

    兩個人同時向前，李城霧張開了懷抱，許漠煙踮起腳，他和她緊緊相擁。

    ps:下一章，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