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我愛你(上)
40.我愛你(上)
我和她相識于一次境外任務,我被困孤島。 陸歸南說。 許漠煙轉頭看著他,簡單幾句,聽來像她在哪里讀過的。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能遇到同類。這里的同類不是指我的援軍,而是指,一個物種。也就是說,我不確定,那個島上還有沒有人。 你大概看過那類荒野求生的紀錄片吧。我那時的處境也差不了多少。而那個島一半是沙漠一半是荊棘,這意味著,除了我隨身攜帶的那么一點物資之外,很難再找到其他的東西,尤其是水源。 我只能寄希望于我是幸運的,我的隊友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愿意返回來找我。 陸歸南看著天花板,目光很平靜。 許漠煙側躺過來,看著他,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不過我先等來的人不是援軍,而是那個會把自己埋在沙子里睡覺的女人。 許漠煙眉毛一抬,來了興致。 她是誰? 她是敵人。 許漠煙瞳孔一緊,看著陸歸南,驚訝地張開嘴。 我們都穿著各自的軍裝,她應該已經(jīng)被困在這兒很久了,而我臉上還涂著迷彩。 那你們見面以后都干了什么? 當然是打架。 許漠煙: 不過想想也對。 其實直到打了幾輪,她發(fā)出聲音之前,我都沒有注意到她是女人。 許漠煙聽到這兒,猝不及防地被內涵了一遭: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跟我一樣,也是女扮男裝進軍營的? 她跟你不一樣,她比你健碩多了。 許漠煙皺皺眉:怎么?你這兒還要拉踩一下我演技拙劣是不是? 陸歸南嘴角一勾。 你繼續(xù)說,后來你們打架有勝負嗎? 平手。其實一開始交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一定要贏,輸贏能決定我們兩個人的生死。如果我輸了,我一定會死,我死后,她一定會用我的刀一把一把割下我身上的rou,如果有火,那她那幾天的物資就是烤人rou;如果沒火,生吃人rou也能果腹。反之,如果她死了,我也會這么做。 許漠煙緊緊盯著陸歸南,他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哪怕說的內容魔幻又殘忍。 但你們是平手。 所以他們誰都沒有死。 誰都沒有吃誰的rou。 對,我們對峙了好一會兒,她先用刀在地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分界線。然后我們就像兩個原始的孤島之王,以線為界,分線而治。陸歸南說到這里,覺得用詞太過中二,輕輕一笑。 然后呢?許漠煙催他繼續(xù)。 然后我們共度了那一段時光。孤島時光。她比我更熟悉那里,知道哪里有打地洞的老鼠,知道哪里會有危險的獵食者出沒,在我能夠跟上她的節(jié)奏后,我們開始分享獵物,互相調整作息時間。類似那種,當她想要睡覺時,我會保持清醒,當我想要休息,我會走到有她在的地方。 許漠煙聽得入神,側躺著,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著陸歸南的側臉。 你們有說過話嗎? 沒有。語言不通。 那你們的交流就純靠后來的默契了? 差不多。 那時候你多大呀? 跟小北現(xiàn)在差不多大。 許漠煙皺起眉,聽到這句話,她內心復雜,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她看上去是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她應該比我更年輕。 ?。吭S漠煙不知道為什么,心中不可遏制地悶悶一痛。 你們也沒有過肢體接觸嗎? 除了一開始的刀槍相向,沒有其他的肢體接觸。 那她長得什么樣子? 她很白。很健碩,不好欺負。她還受了傷,頭盔里有血,但是從來都不見她摘下來。 她的眼睛是什么樣的? 很亮。瞳孔不是褐色的,偏深藍色。 那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你們相愛的? 在援軍到達的那一刻。那時候戰(zhàn)友喊我的名字,我的第一反應是叫她快跑。而她卻不是通過語言讀懂那句話的意思,她只是看到了那一刻我驚恐到極點的表情。我叫她快跑,跑得越遠越好。她跑的時候沒有猶豫,跑得很遠很遠,回頭看我,然后她哭了。陸歸南眼波一顫。 許漠煙呼吸凝滯了一瞬。 那是你的援軍。 對,是我的援軍。我上船離開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槍響。 是許漠煙連說出口都有點不忍心。 是處決她的槍聲。 許漠煙打了一個大寒戰(zhàn)。 嚇到你了吧?陸歸南轉過頭,他的眼底又恢復了平靜。 嗯。許漠煙點了點頭。 那你就當我胡說,把這個當睡前故事? 怎么可能,怎么會有這么恐怖的睡前故事?!許漠煙抗議。 陸歸南淡然一笑。 如果真的遇到這種情況,只有這樣一種你死我活的選擇嗎? 對。陸歸南肯定。 好殘酷。許漠煙和他對視,她以為現(xiàn)實對她來說已經(jīng)夠殘酷了,但要是和陸歸南比,她現(xiàn)在的處境可以用幸運來形容。 現(xiàn)實就是這樣的。陸歸南終于爹味了一次:在我眼里,不涉及生死的,都是小事??墒窃谖业墓ぷ骼?,處處都是生死抉擇。 許漠煙心頭一震,她發(fā)現(xiàn)在和陸歸南相處的這一段日子里,她總是會有這樣介于驚嚇和驚訝之間的感受。 那我比你幸運好多。許漠煙的語氣有幾分得意。 正是因為我經(jīng)歷過了那些,你和小北就不用再經(jīng)歷了。 許漠煙睜大眼,她轉過臉,陸歸南已經(jīng)恢復了眼望天花板的放空姿態(tài)。 陸歸南,你是個好哥哥。 謝謝夸獎。這是我本來就應該做到的。而我只有小北這一個親人了。 許漠煙轉過身,側躺過來,聽他說完這句話,靠近,再次用胳膊抱住了他。 陸歸南呼吸一凜。 我不介意再多你一個親人。 那我是你的什么親人?許漠煙抬頭,嘴唇快要擦過他的下巴。 你想要做什么人? 沒想好。許漠煙低下頭,臉頰蹭著他脖子,閉上眼笑了笑。 晚安。她見陸歸南久沒有動靜,只能糊著嗓子裝困倦。 陸歸南保持著姿勢不動,就這么呆了一會兒,隨后他嘆了口氣,伸手把床頭燈關了。 第二天早上許漠煙醒來,陸歸南已經(jīng)站在床邊一絲不茍地穿衣服了。 她趴在被窩里,趁他背過身,伸出手隔空用指尖去描摹他肩背輪廓。 你醒了?陸歸南轉過身,一邊扣領口的扣子,一邊去拿放在床頭柜的手機。 這時許漠煙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手上,他那雙手是真好看,不論是伸展開還是蜷曲著,都有種禁欲的精致感。 許漠煙瞇著眼,小貓一樣,用側臉蹭著他的枕頭,搖搖頭說她還沒醒。 那你再睡會兒。我在客廳等你。 我今天應該不用去見醫(yī)生。許漠煙又是清醒的。 那就不見。陸歸南又在這種事情中體現(xiàn)了他的開明。 許漠煙忍不住笑了起來,在陸歸南出去以后,她鉆到被子里,狠狠地嗅了嗅被子床單和枕套上殘留著的屬于陸歸南的味道。 她說不上來那種味道。 不是香水刻意調制出來的,也不是清新的洗浴用品香,就是有一種只屬于陸歸南的,能讓她感到安心的味道。 在某些心神不寧的日子里,這種味道上的安慰能夠救命。這是許漠煙確信的。 陸歸南的存在釋放出一個令她欲罷不能的信號:她是可以依賴他的,她可以無條件依賴他。 起床后,許漠煙在陸歸南的房間里洗漱,洗漱時發(fā)現(xiàn)他的浴室和衛(wèi)生間簡單到了極致。最讓她難以習慣的一點是,浴室外面,只有水池沒有鏡子。 本來還很奇怪,但許漠煙多想了一步,好像明白過來了什么。 她下樓去,陸歸南正在煮粥。 許漠煙心頭一動,她踩著拖鞋,幾步跑上去,一把環(huán)住了陸歸南的腰。 今天早上吃什么? 陸歸南有所準備,腰下意識挺直了,僵在了原地。 啊,原來有粥,還有油條,哇,這個陽光蛋是你做的嗎? 看陸歸南不回答她,許漠煙就自言自語起來。 她不介意陸歸南不主動,誰都可能會主動,但是他絕對不會。在他面前,最應該主動的人是她許漠煙。 我發(fā)現(xiàn)我相處過的男人里,你的浴室是最獨特的。 你用了我的洗手間?陸歸南不解。為什么許漠煙不回去用自己房間的? 對。你的洗手間好簡單。不像陸歸北,陸歸北的護膚品和化妝品可能比我的還要多,種類還要全,不過大部分他都不用,只是因為有時候應酬碰到了誰,那些人送一套給他用,好用的呢,他就放在架子上長期用。 然后我在軍營里呢遇到了一個我特別喜歡的班長,他算是我的初戀吧。別那么看著我,我說的沒錯,陸歸北只是出現(xiàn)得比較早,但是他不算我的初戀,因為初戀一定是先從愛情開始,而不是先從身體,這一點上,算是我對不起陸歸北吧。那個班長其實是個特別單純的男孩子,他很細致,很周到,每次洗臉的時候,他都喜歡用一種檸檬味的洗面奶,他的盆里就連毛巾和肥皂盒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一定會把它們擺放得整整齊齊,他的床鋪和行李一定是收拾得最干凈的。雖然現(xiàn)實生活里沒相處過,但是我覺得他的浴室和衛(wèi)生間就算不是大罐小罐,也一定是井井有條。 還有嗎?陸歸南饒有興趣地聽到現(xiàn)在,還等著許漠煙往下說。 還有一個男的,我最討厭。不提也罷。感覺都是缺點。這里點名遲暮。 那這么說,你至少有過三個愛人?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愛人,但確實,都是有過情感悸動的。 同時喜歡這么多人,同時擁有這么多段感情,會讓你有什么特別突出的感受嗎? 突出的感受就是,喜歡他們都是一陣一陣的。許漠煙大方承認。喜歡自己,愉悅自己才是長久之計。 但喜歡的時候一定是特別喜歡,我才會邁出那一步。 那你感情經(jīng)歷那么豐富,是不是都總結出一套技巧和經(jīng)驗了? 沒有。許漠煙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喜歡了就直接去喜歡,沒有什么技巧。喜歡就是喜歡。喜歡本身只有真心,而那不是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