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棕熊
第五十四章 棕熊
過完這個平平淡淡的暑假,開學(xué)的前一周就是她準備良久的全國競賽,宋溪潯提前乘動車到了鹿南市,和同省的其他學(xué)生匯合后就跟著指導(dǎo)老師一同上了飛往頤都的航班。 同行的學(xué)生大概有六七個人,除了三個鹿南一中的學(xué)生以外,剩下的幾個人包括她自己都來自不同的學(xué)校。 在宋溪潯意料之內(nèi)的是她一路上都沒見到尚遷跡,指導(dǎo)老師在發(fā)現(xiàn)名單上這個同學(xué)沒來時就打了一個電話,之后點名的時候就直接跳過了她的名字。 咦?不是說灣中有兩個名額的嗎,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說話的人是鹿南一中的蘇其妃,在她們一行人中最為活躍。 宋溪潯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 誒,你們學(xué)校沒有分重點班的嗎?你們互相都不認識? 認識,不太熟悉。她小聲回應(yīng)道。 畢竟都快兩個月沒有聯(lián)系了,宋溪潯現(xiàn)在再回過去和尚遷跡的點點滴滴,只覺得是自己做了一場無厘頭的夢,醒來還是她日復(fù)一日的平靜生活。 晚上六點,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幾人乘坐面包車回了住處。 學(xué)校安排的住處是離考場不遠的一家旅館,給學(xué)生訂了四間雙人房,和宋溪潯同住的人名叫裴里柔,和她一樣是女性O(shè)mega,看樣子似乎也是一中的學(xué)生,和蘇其妃的關(guān)系很好。 她們各自收拾了一下行李就一起去附近的飯店吃晚飯。 我房間好像就我一個人,你晚上過來陪我嘛。蘇其妃摟著裴里柔的手臂,撒嬌般的在她耳邊說道。 老師說不能私自換房間,裴里柔故作嫌棄地推開身邊的人,無奈地說道:不就三個晚上嗎,忍忍就過去了。 什么叫就三個晚上!漫漫長夜,你都不想和人家做點什么?蘇其妃注意到那人滿臉通紅地就要斥責(zé)自己,她松開手就跑到身后的葉雨晴身邊,委屈道:哎!那個壞女人就會欺負我 你打呼太吵了,我也不想去。 別說出來啊喂! 宋溪潯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后,周圍的環(huán)境熱鬧也陌生,雖說她在七歲之前都住在頤都,但她幾乎沒有離開過那個家,因此她對這座城市沒有一星半點的印象。 遠處高空中的高樓大廈亮著七彩的燈光,天橋之上車水馬龍,街道兩旁熙來攘往,腳下的道路干凈又平坦,不同于她在灣寧走過的那幾條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和隨處可見的散發(fā)惡臭的垃圾桶。 原來這里就是首都 她知道此時的自己就像是鄉(xiāng)下人進城似的激動地四處張望。 隨意地找了一家飯店吃完晚飯后,宋溪潯被賬單上的數(shù)字嚇得愣在原地,在店老板的催促下才尷尬地結(jié)了賬。 蘇其妃提議在附近逛逛,裴里柔和葉雨晴會陪她一起,問宋溪潯要不要一起去,她委婉地拒絕了。 獨自一人回到旅館,宋溪潯回看了一會自己整理的錯題,早早地上了床,她看著手機里的消息,有mama的也有同學(xué)的,一條條地回復(fù)完,閉上眼就準備睡覺。 雖說早就習(xí)慣了獨來獨往,但突然來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不免還是覺得有些孤獨。 如果她那個粘人的meimei在她身邊就好了 宋溪潯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xiāng)。 你小聲一點,人家已經(jīng)睡了。 知道了 啊別動那里 宋溪潯:??? 不知道是深夜幾點,她緩緩醒轉(zhuǎn),背對著另一張單人床上的兩人,呆滯地盯著眼前的墻壁,不敢出聲更不敢動。 哎呀,我不小心的,蘇其妃看著被自己手賤刪掉的網(wǎng)課文件尷尬地說道,沒事,最近刪除可以恢復(fù)的。 好吧,裴里柔把一只耳機遞給身邊的人,先別播!看看藍牙連上了沒有! 連上了連上了,蘇其妃看向電腦屏幕上的人,驚訝道:我好像上過這個老師的課。 是嗎?他教得怎么樣? 一般吧,講題講得好亂。 不是首都大學(xué)的博士嗎? 嗐,學(xué)得好和教得好又不是一碼事。 得知真相的宋溪潯再次閉上眼準備睡覺。 原來是她誤會了怎么會往那方面想呢 不過現(xiàn)在都幾點了?她們都不用睡覺的嗎? 我猜明天一定會考這種題!蘇其妃對照著平板電腦上的筆記,繼續(xù)說道:前幾年都考到了就去年沒考 因為去年考綱改了,裴里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在電腦上截了一張圖,繼續(xù)道:我倒覺得下一題肯定會考,去年這一塊考得太簡單了。 真的嗎!快把截圖發(fā)給我! 知道了,明天就考試了,你緊張嗎? 其實還好吧,說實話沒有去年考提前招那次緊張。蘇其妃回想起被競賽題支配的恐懼,實話實說道。 一中的提前招?我都沒去考來著,裴里柔隨口回應(yīng),要花太多時間準備了,而且我對自己也沒什么信心。 唉,沒去是對的,其他學(xué)校我都考上了就一中沒過,我媽還問我要不要直接去二中,那時候我每天都老焦慮了,再去準備中考也來不及,沒考上一中又不甘心。 最后不還是考上了嗎?算是一段值得懷念的經(jīng)歷了。裴里柔笑著說道。 算是吧哎呀!你是不知道那天的題有多陰間!見都沒見過!我一上來就懵圈了!蘇其妃激動地吐槽道。 噓!小點聲!裴里柔眼神示意旁邊床位的方向,慌亂地提醒道。 哦蘇其妃湊到對方耳邊,用氣音道:跟一中的比,隔壁市學(xué)校的那份卷真的好簡單,我提早半小時就寫完了,旁邊的人還在抓耳撓腮。 嗯?你說灣寧嗎?你怎么還跑去那里了? 我姑姑那天剛好去那邊出差呀,我媽叫我跟過去隨便考考。 行吧,你該回去睡覺了。 啊啊啊啊啊,我一個人睡害怕 趕緊。 嗚嗚嗚 室內(nèi)的燈被關(guān)上,窗外路燈的光透過窗簾,在天花板上繪出灰黑相間的影子,床上的人翻了個身,聽著街邊汽車的引擎聲,睜眼看向時常變換的黑與灰。 第二天一早,根據(jù)統(tǒng)一安排,一行人提前半小時到了考場門外。 這是一所知名大學(xué)的分校區(qū),因為較為偏僻平時也沒有多少學(xué)生,又由于最近的競賽,本校的課程也暫停了三天。 周圍等候的學(xué)生并不少,人群里傳出竊竊私語的談話聲。 宋溪潯看著手里的題目出神,她時不時用余光悄悄看看周圍,沒有找到記憶里那人的身影,時間一長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距離考試開始還有十分鐘。 她使勁在自己手臂上捏了一把,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專注地再次看向試卷。 ??!我的橡皮擦忘記帶了!蘇其妃著急地看向裴里柔。 我只帶了一個自動筆后面有,你要嗎? 她摘下自動鉛筆的筆帽,拿出那一小塊白色橡皮。 這個也太小了不好擦蘇其妃猶豫不定。 那你只好問問其他人了。裴里柔無奈地說道。 她環(huán)視四周,剛好看到一個從樓梯口走上來的人,于是走上前主動開口道:你好請問你有多余的橡誒!你你你是不是參加過前年的商賽?那個全稱叫啥來著 她忽略了面前那人冥思苦想的樣子,沉默地看向不遠處正低頭看書的熟悉人影。 感受到身邊過于熾熱的視線,宋溪潯下意識地抬起頭,愣愣地和那人隔空對望。 她的雙眸不再如過去那般明亮,她只看到了她眼里近乎漠然的平靜。 不知是因為太久沒見面,還是周圍環(huán)境變化的原因,她只覺得近處的她看起來遙遠且陌生。 自己只是從偏遠小城市來首都考試的普通學(xué)生,而她卻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小姐。 即使她們是親姐妹,但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兩人之間就相隔了一層厚厚的屏障,是她在往后人生的幾十年里如何努力,也無法跨越的屏障。 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蘇其妃,咱們是同組的! 抱歉,沒有印象。 啊好吧,那那那可以告訴我你的中文名嗎? 尚遷跡。 對方很快就面無表情地錯開眼神接觸,像是無意間掃過她在的方向似的。 自己對她而言果然已經(jīng)是陌生人了嗎連朋友也不再是。 這似乎才是她們正常情況下的人生軌跡,像是兩條從同一起點出發(fā)的直線,相距越來越遠,再也不會相交。 宋溪潯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她再也看不進去書上的筆記,一聽到考試的預(yù)備鈴就把手里的書本隨意地塞回書包,心情低落地走進考場。 下午的學(xué)校食堂人并不多,只有參加考試的這幾班人。 不對啊,那題不是C嗎? 不是,這個圖上說 要校對就出去!裴里柔忍無可忍地吼道。 蘇其妃和葉雨晴若無其事地埋頭吃飯了。 唔桌上的手機一震,蘇其妃激動地解鎖屏幕,她回我了她回我了! 誰啊?裴里柔有些不悅地問道。 當然是誒!蘇其妃低頭看看手機,再看看旁邊正在發(fā)呆的宋溪潯,疑惑地確認道:你是灣寧中學(xué)的嗎? ???哦,我是她后知后覺地回應(yīng)道。 好吧。她尷尬地撓了撓頭。 看來這兩個人是真的不熟。 蘇其妃心想。 裴里柔看著蘇其妃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全是那人發(fā)出去的消息,對方只回復(fù)了自己學(xué)校的四個字。 你還真是自來熟。她面無表情地評價道。 還好啦,你不覺得她特別好看嗎!蘇其妃全然感覺不到身邊人的悶悶不樂,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我還以為她是頤都哪所學(xué)校的既然是同省,不應(yīng)該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嗎? 我怎么知道。 啊啊啊啊?。∵@么說來我們本來是室友的!好想和漂亮jiejie一起睡覺 閉嘴,吃飯。 晚上沒有統(tǒng)一接送,其他幾人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玩,宋溪潯打算去一趟便利店買些日用品就走回旅館。 前段時間忙著準備考試,她甚至忘了自己的發(fā)情期,也沒帶抑制劑,以防萬一只好去買一些備用。 學(xué)校的小賣部關(guān)門了,她在街上走了一大圈才在小巷里找到一家店。 在貨架前隨手拿了幾支抑制劑,她忽然感受到身旁那難以忽視的目光,疑惑地抬起頭和那人對上視線,發(fā)現(xiàn)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穿著背心和拖鞋,迎面而來一股令人作嘔的狐臭味。 那人面露微笑地看向自己,只讓她覺得脊背發(fā)涼,不敢再多看,她結(jié)完賬就快步離開了便利店。 這條昏暗的小巷里沒有多少行人,宋溪潯在店門口打開手機地圖,剛想查找步行到旅館的路線,就聽到身后店門被打開的鈴聲,在寂靜的夜晚里異常清晰。 叮咚 又是剛才那種被陌生人注視的詭異感覺。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強裝鎮(zhèn)定地跟著地圖上的路線往右走,走了一段路后卻聽到了身后和自己節(jié)奏一致的腳步聲。 她本能地加快腳步,身后的人同樣快步跟上,兩人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十米以內(nèi)。 頭頂?shù)穆窡糸W著微弱的光,宋溪潯低頭看了一眼地圖,走過面前那個拐角就是街道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有些緊張地打開手機通訊錄,一時卻不知道該點開誰的號碼。 她現(xiàn)在不在灣寧,不在她熟悉的家鄉(xiāng),這里沒有她熟悉的人,除了罷了,那人現(xiàn)在或許都把她的號碼列為sao擾電話了吧。 繞過面前的拐角,身后的腳步聲似乎急促了起來。 宋溪潯不敢再胡思亂想,她快步走向前方的光亮,看清面前空無一人的街道后心一沉,感受身后的人正朝著自己的方向緩緩走來,她一邊走向馬路,一邊慌亂地撥打那串號碼。 明顯的汗臭味蔓延到鼻間,手機里傳出未接通電話時的嘟嘟聲,她知道此時的自己在發(fā)抖,從未覺得如此害怕過。 與此同時,街邊的一輛白色轎車停在面前,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里面的人就打開車門,站在自己身邊。 不知何時,身后那抹令她心慌的目光已經(jīng)消失了。 不上車嗎? 宋溪潯心有余悸地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確定沒人過后才抬起頭看向身邊的尚遷跡。 不同于之前在校外的清純可愛,她發(fā)現(xiàn)她今天的穿搭似乎更中性化,長發(fā)簡單地扎成高馬尾,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白框眼鏡,或許是那人不再對她笑了的原因,她總覺得此時的她看起來難以接近。 不來算了。 半晌后也沒等到那人的回應(yīng),尚遷跡自顧自地上了車。 等等。宋溪潯后知后覺地坐進來。 兩人坐在后座的兩側(cè),轎車沿著車道駛向遠方。 宋溪潯用余光悄悄看著左邊的人,那人正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沒有要和她說話的意思,她忍不住出聲打破死寂,疑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我無所不知。尚遷跡平靜地回應(yīng)道。 宋溪潯無話可說。 看著窗外快速掠過的街景,她打了個哈欠,遲來的困意襲擊大腦,靠在座椅上就要睡著。 嘟嘟嘟! 汽車的喇叭聲適時響起,睡了五分鐘的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著前面的紅綠燈,和周圍繁華熱鬧的陌生街道。 我們?nèi)ツ模克蜗獫∵@才察覺到不對勁。 到了不就知道了嗎。尚遷跡隨口說道。 讓我下車。宋溪潯警惕地看著身邊的人,頓時開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上了這輛車。 明明這人之前對自己做過的事早就在提醒自己不該相信她了。 我不會傷害jiejie的,尚遷跡轉(zhuǎn)過頭真誠地說道,眼里卻全是狡黠的笑意,所以別害怕。 宋溪潯攥著手里的抑制劑,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她。 今天是發(fā)情期嗎?尚遷跡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人手里的藥劑,還有空氣里隱約能聞得到的雪蓮花香。 不是。宋溪潯悶悶地應(yīng)道。 之后的半小時她沒有再犯困,本能的危機感逼迫她保持清醒,眼睜睜地看著窗外的景象由燈火通明的商業(yè)街到冷清崎嶇的山路,她似乎也猜到了她們的目的地。 汽車終于在晚上九點停在一座古老的宅邸前,大門上生銹的鐵鏈和門內(nèi)的一片漆黑都說明這里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居住了。 等到她真正站在熟悉的大門口,即使這扇門已經(jīng)破舊不堪,但它的龐大規(guī)格和表面繁雜的紋路還是不由讓人心生敬意,她怔怔地呢喃道: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最高的那棟房子里面是什么樣的?你以前這么問過我。 尚遷跡把生銹的鑰匙插進鎖孔,在玄關(guān)處打開了頂上的一盞大燈。 有嗎 明亮的燈光一瞬間照亮上下幾層樓,宋溪潯抬頭看向這棟像是歐洲古堡似的的建筑,外部看起來像是廢棄多年,內(nèi)部的地面卻一塵不染,家具都被蓋上了白布,腳下的地毯還是干凈的米白色,倒給人一種房客前一刻剛出遠門的錯覺。 她走到門前又猶豫地停下腳步,小聲問道:燈還能亮? 會有人定時來打掃,尚遷跡獨自走上樓梯,見身后的宋溪潯依舊畏畏縮縮地站在原地,無奈地說道:放心,里面沒人。 她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最終還是跟了上來。 二樓的回形走廊上有許多房間,裝修風(fēng)格古板守舊,剛才那盞大燈照不亮里面的走廊,她看著前方見不到光的盡頭,只感到壓抑和不安。 小時候的自己還以為meimei住的地方是像動畫片里那樣的粉紅色城堡,她是城堡里的公主,讓當時的自己既向往又羨慕。 只不過現(xiàn)在想到過去的這些想法,她只覺得幼稚又好笑。 宋溪潯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在其中一扇門前停頓了一下,隨后又若無其事的走遠了。 她停在那扇門前,看著門上亂七八糟的涂鴉,忍著笑意問道:這是你小時候的房間嗎? 語畢便伸手推開了門走進房內(nèi),腳下卻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她疑惑地低頭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同時伸手在墻邊摸索著燈的開關(guān)。 等等 身邊的人剛想出聲提醒,不過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啪嗒一聲,臺燈照亮了這間算不上大的臥室。 室內(nèi)是一片狼藉,電視屏幕被摔在地上,浴室的玻璃門破了一個窟窿,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窗簾的支架一邊垂落整根彎曲,墻上全都是黑紅色的涂鴉,依稀看得出來馬克筆痕跡下的照片,床邊還有許多被砸得看不出形狀的東西。 這宋溪潯呆愣地看著面前的場景,不可置信地問:這些是你做的嗎? 可能是吧,這么久以前的事,我怎么可能還記得。 尚遷跡避開對方的眼神,不由分說地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離開的同時隨口補充道:要去那棟小屋里看看嗎?只不過可能和這里一樣都變成和廢墟差不多的地方了。 宋溪潯心情復(fù)雜地跟上。 她記得她小時候也很少見到meimei發(fā)脾氣,這個小孩一遇到什么困難就會撲到自己懷里哭,哭累了氣也自然消了,像是天生就會把憤怒轉(zhuǎn)化為無窮的悲傷似的,砸東西這樣的事,她確實是從來沒有見過,甚至難以想象她去做的 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在小路上,宋溪潯悄悄看向身邊的尚遷跡,暖色的路燈照在那人柔和的側(cè)臉上,相較于一年前似乎少了幾分孩童時的稚氣,多了幾分少年人的成熟,包括身高也比自己又高出了不少。 那人一轉(zhuǎn)頭就和正在偷看的自己對上視線,她心虛地避開眼神,故作欣賞周圍風(fēng)景的樣子,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再對meimei產(chǎn)生什么多余的感情 不對,是根本就不能相信面前這個奇怪的人,畢竟她可不知道這人完美無缺的外表下到底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過往經(jīng)歷。 說什么喜歡自己或許也只是在開玩笑而已。 不管是作為同父異母的jiejie,還是處處不如自己的普通同學(xué),她都想不到這人喜歡上自己的理由,對她而言圍觀輪jian都是可以隨意談?wù)摰氖拢妥约旱母星榇蟾乓彩且粫r興起,隨便玩玩罷了。 周圍的環(huán)境由陌生的景象變成熟悉的回憶,宋溪潯站在小屋門前,這扇樸素的木門和久遠記憶里的畫面重疊,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十余年前的mama和meimei,還有那個開朗活潑的自己。 不進去嗎?尚遷跡看著身邊那人站在原地出神的樣子,出聲提醒道。 嗯。宋溪潯推開大門,點亮屋內(nèi)的燈。 咳咳! 里面的家具沒有像主宅內(nèi)一樣被蓋上白布,或許是定時清掃的范圍不包括這棟小屋,兩人都被灰塵嗆得咳了幾下。 火爐旁的廚房窗邊的餐桌棕色的沙發(fā) 就一樓看來全都是她記憶里熟悉的擺設(shè),也沒有任何被人為損傷的痕跡。 這不是都好好的嗎你是不是故意嚇我的宋溪潯小聲嘀咕道。 尚遷跡自顧自地走到電視前拿起游戲手柄,轉(zhuǎn)頭笑著問道:要不然我現(xiàn)在砸給你看? 宋溪潯轉(zhuǎn)過身不想理會她。 她忽然瞥到窗臺上的一只公仔,目光呆滯地走近了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只沾灰的白熊。 宋溪潯有些顫抖地拿起那只白熊公仔,記憶里模糊的那部分像是在這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炎熱的夏季悶熱的陰天 地上的泥土和那人手肘上的傷痕 她仿佛看見那個柔弱的女孩被自己推倒在地,伸手抓著自己的衣角,帶著哭腔對自己說: jiejie你要去哪里? 我?guī)湍阆锤蓛艉貌缓貌灰拥羲?/br> 那我?guī)湍闳拥羲貌缓?/br> 宋溪潯知道自己是記得這段對話的,它被藏在她的記憶深處,不愿回想,不愿承認她給她的meimei曾帶來的巨大傷害。 那尚遷跡呢?她記得嗎?記得她作為jiejie陪伴她的童年,卻在某一天不告而別,再也沒有回來的自己嗎? jiejie又要離開我了嗎? 你以為我忘記你了嗎? 回想起兩人相認的那晚,那人眼里近乎麻木的平靜在這一刻顯得異常清晰。 如果那人忘記了她該有多好 兩眼有些酸澀,她伸手擦拭毛絨公仔上的灰塵,那只白熊看起來卻仍然像是一只棕熊。 除此之外,窗臺上還有一本顯得破舊的藍色本子,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寫著那人的名字,宋溪潯控制不住地伸手翻開,發(fā)現(xiàn)是一本日記本。 10月21日 晴天 jiejie說寫日記,語文成記會變好,今天就寫到這里,拜拜! 11月8日 雨天 今天是我的生日(后面畫了一個蛋糕),但是沒有和jiejie在一起,我很傷心。 我wènmama,生孩子是不是很痛,mama沒有l(wèi)ǐ我。 宋溪潯看著時有錯別字和拼音的這幾句話,倒是能想象到五歲的尚遷跡坐在書桌前抓耳撓腮地寫日記的樣子。 見那人坐在電視前不知道在擺弄些什么,她又不禁翻開了日記的下一頁。 1月1日 多云 今天是新年,新年快樂! 我的新年原wàng是吃牛奶tán(這里畫了一顆糖) 所以jiejie給了我牛奶tán 我喜歡jiejie和tán! 3月7日 陰天 mama昨天說今天可以回家 但是今天我沒有回家 mama是大piàn子。 我好想jiejie。 4月18日 晴天 我去找jiejie玩,但是jiejie在學(xué)習(xí),我不能chǎo她。 但是我不想學(xué)習(xí),我想玩,我很傷心。 5月28日 陰天 jiejie說她不要小熊了,jiejie走了。 我洗了三次小熊,可是小熊還是zāng。 不要叔叔阿姨洗,他們很用力,小熊很痛。 怎么辦,洗不干凈,jiejie就不回來了。 6月2日 雨天 我想吃阿姨做的青菜,阿姨不在,jiejie也不在。 我想阿姨和jiejie。 6月9日 多云 爸爸說,jiejie不會回來了。 jiejie答應(yīng)我,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爸爸也是大piàn子。 宋溪潯看著這一頁上的簡筆畫,是白天的太陽和云朵,還有夜晚的月亮和星星。 jiejie會永遠陪著我嗎? 當然會呀,jiejie什么時候騙過你! 真的嗎?會像白云陪著太陽一樣陪我嗎? 真的!還會像星星陪著月亮一樣陪你! 9月26日 雨天 老師說,晴天沒有白云,只有太陽,頤都的晚上看不到星星,只有月亮。 我不喜歡棕色的小熊,我不想寫日記了。 這就是這本日記的最后一頁。 唔,沒想到真的還可以玩。 尚遷跡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拿著手柄期待地看向電視屏幕,對身后發(fā)生的事一無所覺。 遷跡。 嗯? 聽到宋溪潯的聲音,尚遷跡靠在沙發(fā)上仰起頭看向身后的她。 直視天花板上的燈光讓她覺得有些刺眼,她難受地瞇了瞇眼,看不清上方那人的表情,只感覺到對方的情緒不太對勁,疑惑地喚道:溪?。?/br> 嗯。宋溪潯小心翼翼地摟住尚遷跡的脖頸,彎下身在她的唇畔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尚遷跡像是沒感覺到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似的,捂著嘴目光呆滯地仰視她的jiejie。 對不起那天我騙了你。 宋溪潯低頭看著她的meimei,眼淚模糊了視線,她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尚遷跡微惱地看著身后的人,一想到過去那人對自己表現(xiàn)出的厭惡,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和這個意味不明的吻,她忍無可忍地冷聲質(zhì)問道:宋溪潯,你到底把我當成什么? 我 別跟我說姐妹,我知道你小時候就開始討厭我了,她平靜地直視著對方眼角泛紅的雙眼,自嘲般的笑了笑,既然只是表面上的朋友,為什么 為什么突然吻她? 不是!不只是朋友,宋溪潯著急地打斷尚遷跡的話,語無倫次地小聲說道:我喜我沒有討厭你 所以,溪潯可以把話講得更清楚一點嗎?尚遷跡從沙發(fā)上站起身走到宋溪潯眼前,兩手捧著那人的臉頰強迫對方和自己對視,強裝鎮(zhèn)定地反問道。 我的意思是我我不只是把你當成朋友也不只是meimei我 話音未落,面前的人就忽然湊近,宋溪潯不再說話,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微張著嘴等待著對方的貼近。 半秒后,唇畔還未傳來熟悉的濕熱感,她疑惑地睜開雙眼,恰好對上那人得逞時眼里的玩味。 你她剛想開口數(shù)落那人,下一刻就被一個吻堵住了嘴。 再次沉溺于對方唇齒間熟悉的氣息,她注意到那人手上的力度相比于前三次輕之又輕。 這一次的擁吻最為溫柔繾綣,不再是不久前的侵略和占有,而像是在回應(yīng)彼此靈魂深處的吸引和共鳴。 尚遷跡在深入對方貝齒時又刻意地退了回來,甚至半睜開眼意味不明地注視著宋溪潯。 宋溪潯有些不服氣,笨拙地主動回應(yīng)著,一來一回后倒也熟練地轉(zhuǎn)守為攻,主動探進了對方的唇齒之間。 她學(xué)著那人之前幾次的動作,連續(xù)不斷地侵占她的口腔深處,等到她的meimei發(fā)出可憐的嗚咽聲,才不知所措地退開身。 難受嗎? 不 兩人輕喘著看向彼此,還沒等尚遷跡緩過神來,宋溪潯就再次吻了上來。 就像是她們小時候的第一個吻。 但其中所含的情感,早已變得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