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季南枝雖然說車就在附近,倆人還是步行了有一段距離, 他倆并排走在一塊,倒是默契的都沒說話,只不過時不時聽到擦肩而過的學生對他們竊竊私語,讓氣氛有些尷尬。 男女走一塊就得是情侶嗎?不可以是姐妹嗎? 季南枝想著,用余光偷瞟了男人一眼。 姐妹確實牽強了,不過也可以是革命戰(zhàn)友嘛。 一路上季南枝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就沒停過,走她左邊的宋祤看她魂游天際的模樣,不覺好笑。 在她連路障都沒注意,抬腳就要往上撞時,宋祤及時拉住她。 行動受阻的季南枝這才回神,看到前頭的擋車柱,幸好,沒被絆個狗吃屎,她不禁松了口氣。 下一秒,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那被握住的左手,噔地臉又紅起來,怕又會碰到熟人,作勢要抽回手。 宋祤見她眼神清明,也就順勢松開了手,好聲提醒到,走路看路。 嗯嗯,知道了,謝謝宋老師。 季南枝點頭如搗蒜。 很快他們就走到目的地,停車場里,季南枝那輛粉色大G十分扎眼,在一眾低調(diào)的車子里格外奪人眼球。 粉色那輛就是我的車。 宋祤平靜地點點頭,好像對于這略帶非主流的配色接受程度很高。 你覺得好看嗎?季南枝突然有些好奇。 宋祤誠實道,一般。 這叫一般?!看來這宋祤品味也就跟季北塵一個層次了,季南枝指著在陽光下blingbling的大家伙,難以置信道,那有你覺得好看的嗎? 宋祤沒說話,只是深深看她一眼,隨后他打開駕駛車門,示意她坐進去。 行吧行吧,要尊重審美的差異性。 看著季南枝坐好后,他幫忙合上門,然后繞著車身檢查一圈,才坐進副駕駛。 宋祤把安全扣帶固定好,順便還檢查了下季南枝的,確認無誤后,對她說道,好了,出發(fā)吧。 他這一板一眼的架勢把季南枝看楞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問道,剛才是有什么問題嗎? 這車底盤高,學校有些流浪貓喜歡窩在這下頭,檢查一下以防萬一。 難怪。 季南枝還以為他是有什么心理陰影,既然沒事,她便收回心思發(fā)動車子。 因為還在校內(nèi),學生來來往往的,她特意開得很慢,車速始終保持在20碼。 車子開過綜合樓時,她圖方便拐進了去校醫(yī)院的那條道,這條路平常人不多,也比走正路離西門近些。 季南枝不習慣車里太安靜,伸手打開車載廣播,里頭恰好在彈評書,說的是,說書是個女孩,聲線聽起來意外年輕,倒是少見。 她忍不住拉長一邊耳朵去聽。 故事已經(jīng)說到高潮,講那太學生李甲受孫富哄騙,將名妓杜十娘以千金轉(zhuǎn)賣給他,杜十娘知曉后,第二日盛裝打扮,于游船上,當眾打開珍寶無數(shù)的匣子,然后一一擲入江中。 只聽那人引悲入歌,低啞的嗓音凄凄慘慘,將杜十娘的期盼、失望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 最后徒然音調(diào)拔高,一聲妾不負郎君,郎君自負妾耳的決絕告別,音響里傳出重物落水的聲音。 季南枝右眼皮一跳,心里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突然! 視野里出現(xiàn)一個白色身影,嚇得她蹬腳猛踩住剎車,失聲尖叫出來。 別擔心,你踩得及時,沒撞上人。宋祤看她滿臉煞白,知道她被嚇得不輕,出聲安慰幾句后,先一步下車查看情況。 季南枝坐在車里,過度的刺激讓她太陽xue狂跳,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陣陣發(fā)麻,強迫自己深呼吸幾口,平復下情緒后,她也跟了出去。 子欣? 她剛下車,就看到個熟悉的面孔,不禁詢問出聲。 宋祤心下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曠他課的那個胡子欣,本人跟照片倒是有些對不上。 他小心把人扶站起來,簡單觀察了下,她身上除了些擦傷,確實沒被車子碰撞到。 子欣,你怎么從旁邊摔出來的? 季南枝轉(zhuǎn)頭看了眼左側(cè)的小巷口,已經(jīng)空無一人,她記得剛才胡子欣被推出來時,有瞥見一個黑色人影,怎么這會又沒了? 說著,她走過去一道幫忙扶著,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胡子欣雙眼通紅,青白的臉上滿是淚痕,聽到她問話也沒應答,只一個勁抽泣。 見問了也白問,季南枝無奈搖頭,算了,我還是先送你到校醫(yī)那處理下傷口吧。 三人一齊到了醫(yī)務室。 胡子欣本來就身無兩rou,整個人帶著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羸弱,現(xiàn)在膝蓋手肘手心全還都是刮痕,上頭滲出的血液混著沙礫灰塵,傷口倒是不嚴重,就是視覺上格外的觸目驚心。 校醫(yī)給她簡單清洗消毒了下傷口,完了叮囑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房間。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胡子欣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許多,想到因為自己平白耽誤到別人時間,不免感到羞愧。 我剛開車也有點不專心,還好你沒事,不然我真的該以死謝罪了。 回想剛才那一幕,季南枝心有戚戚,她發(fā)誓,她再不敢那么三心二意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看路跑出去,死了也活該。 季南枝聽她這喪氣話,氣地直擺手,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胡子欣很想笑一笑,說她只是在開玩笑,可是腦子里滿是充斥著那個男人決絕的話語,一字一句,像世上最鋒利的尖刀,精準地扎進她的心臟,痛得她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 謝謝。 沉默許久,最后也只吐出這么兩字。 季南枝也看出來她不對勁,可是她自己不愿說,別人也逼不得。 想起來還沒交醫(yī)藥費,她轉(zhuǎn)身準備先去交費窗口那,結(jié)果就看到宋祤先他一步,她連忙追上去,把人攔下。 宋祤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你是要去繳費? 嗯。 季南枝看他一臉理所當然,有些好笑,語氣也不自覺帶著笑意,繳費那不讓用現(xiàn)金,只能刷校園卡。你校園卡辦了? 還沒。說到這,他好像確實忘了跟顧澤要他的飯卡了,失算。 果然沒猜錯。 季南枝大手一揮,你就在這吧,我去就行。 宋祤原本想跟著一起,結(jié)果看她沖自己使了好幾個眼色,才作罷。 怕人家一時想不開?也不知道這小屁孩腦子里到底裝了多少狗血劇本。 宋祤雖然不信有人隨隨便便就去尋死,倒還是聽話地找了個椅子坐下,幫她盯著人, 漫無目的的視線掃過病床上女人,那人手腕處的一條手鏈引起他注意。這手鏈款式倒是常見,只不過上面突兀地卡了個烏龜發(fā)夾,這么個搭配他前幾天正巧碰見過。 宋祤腦子里很快閃過一幀畫面,記憶里濃妝艷抹的性感女郎,跟眼前這個一身素布的女學生,簡直判若兩人,除了那同款手鏈。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他說的是陳述句。 他看到女人明顯一僵,沒多久才干巴巴地回答道,沒有吧,宋老師你可能記錯了。 這樣嗎?宋祤點點頭,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推門而入的季南枝就聽到最后這么一句,心中大為震驚,什么?!你說你過目不忘是騙人的?! 沒想到拆臺來的這么快。 宋祤只好選擇睜眼說瞎話,偶爾失效,不能算騙人。還有,選課的人臉跟名字我是真的都記住了,你別想翹課。 什么跟什么嘛,怎么這都不忘警告她。 宋老師你怎么能這樣想我?我可是熱愛學習的好學生。 在一旁聽他們對話的胡子欣就沒那么好受了,心里一直在想著宋祤剛才說的那幾句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真的見過自己? 季南枝看她臉色比之前更差了,以為是不是哪里內(nèi)傷沒檢查出來,著急問道,是不是還有哪不舒服? 我沒事,南枝。胡子欣撐著床沿站起,臉上還是季南枝所熟悉的溫柔模樣,我自己回宿舍休息就好,你們有事就去忙吧。 不忙不忙,要不你今天去我那邊住怎么樣?宿舍那邊什么都不方便。她還是有些擔心,胡子欣的狀態(tài)怎么也看著不像沒事。 晚上宿舍是要查寢的,你忘了?被記名就不好了。 始終能感受到男人探究的視線,胡子欣現(xiàn)在就只有馬上離開的念頭。 可 季南枝還想勸幾句,身邊的宋祤拉住她手腕,搖了搖頭,她明白過來,胡子欣是想自己一個人靜靜,既然這樣她也不好強求,伸手扶她,那我送你到宿舍休息吧。 好的,謝謝。 后面把人送回了寢室時,半路她還去食堂打包了些吃的喝的,出于補償心理,買東西一時沒兜住,等她扶著人提著幾大袋零食跟盒飯推開307寢室門,里頭正要出門打飯的秦爽直接看呆了。 這是? 我剛回來路上不小心摔了。胡子欣先一步出聲解釋,她收回被架著的胳膊,小心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南枝,你把東西放這吧。 呃、好。季南枝聽話地把東西提了過去,在路過子欣室友時,從幾個袋子里翻了塊蛋糕出來,這個榴蓮千層很好吃,你嘗嘗。 那人盯著季南枝幾秒,眉頭微微皺起,語氣疏離,謝謝,我不喜歡榴蓮。 那芒果的呢?她買了很多味道。 不用了,都留給胡子欣吃吧,她身子弱,該多補補。 那人說完就開門出去,留季南枝捧個蛋糕呆呆站著,一頭霧水,我沒惹過她吧? 胡子欣知道這秦爽一直就看自己不順眼,恨屋及烏,自然不會給送自己回來的人好臉色,雖然這事她已經(jīng)習以為常,還是好心解釋道,你別在意,她只是單純討厭我,才遷怒于你的。 討厭你?季南枝有些意外,太神奇了。 胡子欣聳聳肩,并不在乎,隨便她,反正討厭我的人多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聽她這話好像對這樣的情況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季南枝不知其中原委,也不好多做評論,把東西幫忙置放好,同她說了幾句記得吃飯、好好休息什么的,就離開了。 門被合上時,她隱約又聽到一聲謝謝,季南枝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梗住,莫名有些干澀。 不過沒時間留給她傷春悲秋,剛走出宿舍大門,包里的手機瘋狂震動,不用想,肯定是季北塵這祖宗。 jiejie,需要我提醒你,你還有個弟弟嗎? 不用不用,我快到了。季南枝一邊走,一邊敷衍著電話那頭的人。 好的,我知道了。 她說快到了,那就還要半小時,季北塵掛了電話,直接拐進校門口的甜品屋,給自己點了份檸檬水。 正值放學,這會店里的人格外多,按平常他肯定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坐在這里,他視線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向馬路,路上車流貫穿往來。 果然看的很清楚。 一會jiejie的車開到的話,我就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吧,不過她今天怎么會遲到?該不會又去多管閑事了?這毛病遲早得幫她改過來。 杯子里的飲料已經(jīng)見底,季北塵看了眼手表,想著人差不多也要到了,于是起身準備走人,右邊突然站過來一個人,擋了他路。 帥哥? 季北塵低頭看去,說話的是個衣著時髦的女人,看起來跟她姐應該差不多,或者還得再大一點。 他沉默的時候,人就顯得很冷漠,尤其像現(xiàn)在這樣,面無表情、嘴唇緊抿,跟他打招呼的閆琪甚至從他的眼神里讀出一絲不耐煩。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她想打退堂鼓,結(jié)果身后的幾個姐妹還心大地給她加油鼓氣。 季北塵目光掠過她,看到不遠處圍坐一團的女人,她們都一臉緊張地看著這邊。見此,他心下了然。 又是來搭訕的。 重新做好心里建設的閆琪又再一次開口,臉上掛著笑,將自己的二維碼推到他面前,可以加個微信嗎? 她期待地看著眼前的男孩,說實話她沒干過這種事,要不是閨蜜們攛掇,再加上自己確實有點色欲熏心,所以才敢大膽一試。 阿姨。 她聽到什么? 我沒有手機。季北塵一頓,抬起左手晃了晃,另一只手指著上面的手表,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有小天才兒童手表。 對面的女人表情rou眼可見地開始崩塌,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似乎想把他盯出個洞來。 嗡嗡嗡 不知道是誰手機震動的聲音,閆琪下意識收回手,看著自己黑著屏的手機,不禁疑惑。 不是她的?那是誰的? 正想著,她就看到那個說自己沒有手機的兒童,從褲兜里掏出一臺最新款蘋果手機,當著她的面接起電話。 喂。 季北塵這會看到停在路邊的那輛粉色炸彈,眼睛一亮,已經(jīng)沒心思理會來搭訕的女的,大步繞開人朝門外走去。 還有幾步就走到車旁時,他故意慢下腳步,裝出悠哉的姿態(tài),慢悠悠地踱到副駕駛門口,伸手準備拉開門,視線透過車窗玻璃,他意外看到個討嫌的人影。 這人屬鬼的嗎?這么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