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入夏的乘城,空氣里總是浮著水汽,若是渴了,興許多用力呼吸幾口都能解解渴。 季南枝站在一家酒吧前,抬頭看了眼上面。 天上的云層厚厚地堆疊在一起,把月光都遮了個嚴(yán)實。 快要下雨了吧。 她低聲嘟囔了一句后,就抬腳往酒吧里走,路上不意外地碰到攔路的安保。 您好,女士,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稍等。她朝對方微微頷首,便從容地由包里抽出那張一早準(zhǔn)備好的邀請函,往前一遞。 攔她的保安被她笑得心神一顫,竟就呆呆杵在那,連遞到跟前的邀請函都忘了接過來,幸好旁邊的人及時捅了他一下,讓他沒徹底出丑。 接過信封后,保安用機器朝信函上一掃,電子屏幕上就顯示出她的基本信息,確認(rèn)無誤后,便物歸原主。 陶女士,謝謝您的配合。說著抬起右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祝您有個美好的夜晚。 Reunion(重逢)是乘城最高端的酒吧之一,來這里玩的人多的是有錢的、有權(quán)的,不過擠破頭想溜進(jìn)來的,多數(shù)是有目的的。 今天這里被人包了場,所有人員進(jìn)出都被要求查邀請函。 季南枝那張自然不是她的,至于怎么拿到手的,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已經(jīng)進(jìn)來了。 酒吧中央舞臺上正在表演的是最近赫赫有名的新人樂隊鼓噪,歌如其名,不是一般的吵死人。 舞池里的人更是被這勁爆炸裂的重金屬音樂鼓動誘惑著,男男女女此刻沒了性別隔閡,踩著節(jié)奏貼身扭動搖擺著,在迷幻的燈光里,盡情釋放平日里被壓抑的荷爾蒙。 季南枝費力地在糾纏的人群里撥開一條小道,來到了舞池的另一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腳不曉得被哪個祖宗踩了一下,尖銳的痛感直沖腦門,疼得她顧不上表情管理,齜牙咧嘴地蹲下身去揉傷處。 今天圖方便,她穿的是雙淺口單鞋,裸露的腳背上已經(jīng)腫起個大包,看起來非常不美觀,不好看倒是其次,主要是賊疼。 季南枝本就是個怕疼的主,這會更是又煩又惱,索性隨便揉搓了幾下后,就直起身來向四周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隱約覺得暗處有雙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卻找不到源頭。 她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可能有點神神叨叨。 不過好在她已經(jīng)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拾掇了下情緒,她大步朝那邊卡座走去,在路過一服務(wù)員時,伸手端了杯特調(diào)酒一飲而盡,那氣勢唬得在旁的服務(wù)員瞪圓了眼。 酒意壯人膽! 季南枝借著酒勁走到那人跟前,拽住對方衣領(lǐng)一個用力,就把人從座位上扯了起來,反手一扣直接把他腦袋狠狠往桌上一砸。 趙嘉屹的那群狐朋狗友沒認(rèn)出她來,還以為哪個漂亮妹子過來搭訕,原本還準(zhǔn)備起哄地吹個口哨,沒料到對方出手把人給打了。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趙嘉屹旁邊的女伴,扯起嗓子就喊保安,不一會酒吧的保安就聚了過來,把她圍在了中間,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 季南枝也不帶怕的,松開挾制的手,單手把人拎起來,拍了拍他有些皺的衣領(lǐng),朗聲道,我們只是在開玩笑,對吧,嘉屹哥? 你怎么會在原本還暈乎的趙嘉屹,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立馬寒毛豎起,條件反射地接過她的話茬,呃嗯!我們只是開個玩笑,大家別緊張,都散了吧。 這時座位上的大部分人也認(rèn)出她來,紛紛附和道,其余不知情的人,看著這離奇的展開,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 保安幾個見正主都沒追究,就也各忙各的散去了,如果不是趙嘉屹左臉額頭上頂著個大包,他們甚至都懷疑剛才是大家出現(xiàn)了幻覺。 今天是趙嘉屹特意辦的接風(fēng)派對,馬屁都還沒拍到位,他自然不想節(jié)外生枝,搞了邀請函制度就是為了防季南枝的,沒料到她還是進(jìn)來了,還把他臉摁在桌上出氣。 這能忍? 當(dāng)然能,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被砸了下臉,只要沒毀容那都不叫事。 趙嘉屹尷尬的笑了笑,一手攀上對方肩膀,湊近私語道,姑奶奶給個面子,今天主角又不是我,你想找我麻煩明天成不? 又是一貫賤不兮兮的口吻。 季南枝睨了他一眼,垂肩側(cè)身躲開了他的豬蹄,譏諷地勾勾唇,要不是你故意躲著我,我至于跑這里逮你? 小心思被戳穿,趙嘉屹曉得她的脾氣,自然不敢頂嘴,只得繼續(xù)順著毛,我這不是因為沒想出來怎么解決嘛,人生大事頭一遭,你不得多勻點時間給我考慮考慮? 哦?季南枝聽著這人張嘴就來的鬼話,直接氣笑了,都快一個月還沒考慮夠?還是你打算等孩 打住打?。]等人把話說完,趙嘉屹趕忙伸手要捂她嘴,我投降行了吧,怎么著今天是我做東,你至少等派對結(jié)束了再找我清算吧? 季南枝就沒給他近身的機會,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行,我就在這等你忙完。 說完,她當(dāng)即旋身準(zhǔn)備挑個位置落坐,沒成想被什么絆住,一個底盤不穩(wěn)向前撲去,季南枝想也沒想,以手借力,在空中來了個漂亮的鷂子翻身,穩(wěn)穩(wěn)地坐呃,坐到了別人腿上 一時間空氣好像都停滯住了,四周在死一般地沉默片刻后,零星響起稀稀拉拉的鼓掌聲,隨著反應(yīng)過來的人越多,掌聲越發(fā)地?zé)崃移饋?,尤其是坐在對面的吳智尚,恨不得拿個喇叭起哄 南南姐,你踏馬也太牛逼了吧!這踏馬真是小母牛坐飛機!牛逼上天了! 這嘴要是不會用,可以捐了。 季南枝聽得臉都黑了,完了在旁的趙嘉屹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地附和道。 這就是你們孤陋寡聞了,南南可是師承李岳羌,身手比我們好的不是一點半點。 李岳羌?那個世界級格斗大師? 是啊。所以他才不敢跟她硬碰硬。 這后半句話,趙嘉屹雖然沒點出來,大家也能囫圇猜到個大概,原本還笑話他的人,都轉(zhuǎn)而開始同情他了。 季南枝突然覺得后悔。 我應(yīng)該一開始就把他嘴給縫了。季南枝咬牙恨恨道。 噗嗤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笑聲,把她嚇了一跳,下意識轉(zhuǎn)過臉看去,就感覺到額頭拂過一片柔軟。 季南枝心下一顫,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自己還坐在別人腿上,連忙低頭丟了句對不起后,就麻溜起身,結(jié)果腳踝不曉得抽個什么筋,一崴,又彭的坐了回去。 她還能再尷尬點嗎? 腳受傷了嗎? 就在季南枝無力吐槽自己的時候,那道清朗的男聲又傳了過來,語氣帶著關(guān)心,聽得她臉噌一下紅了。 沒事,沒事~她還想再挽尊兩句,結(jié)果不知被誰鉗住手臂拉了起來。 她跟頭牛似的,能有什么事,快起來!別把人宋祤腿壓折了。 被拉開了距離,季南枝這才看清被她不小心坐大腿的幸運兒。 酒吧里燈光曖昧,那人慵懶地靠坐在沙發(fā)上,光線在他臉上分割出利落的明暗,讓人一時分辨不清他的表情。 可能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打量著,那人眉目一展,眼底泛起笑意,也大大方方得看向她。 兩人視線相撞,季南枝直覺得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抬手捂了下胸口,在感受到自己有些慌亂的心跳后,堪堪回過神來。 她想撇開臉,又覺得太失禮了,左右為難著,眼睛又不小心落到那人唇上,一聯(lián)想到剛才那意外,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里沖了。 搞什么?你臉怎么紅的跟猴屁股似的?一旁的趙嘉屹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又瞧了瞧對面的宋祤,瞬間回過味來,揶揄道,原來你對人家一見鐘情了這是 趙嘉屹!你是不是嫌我剛才用的力氣太小了?!說著她已經(jīng)出手一拳打在他肩膀,疼得對方哇哇亂叫。 靠!你下死手啊你!趙嘉屹覺得自己瘋了才以為這女的需要幫忙,這一拳下來,他是不是明天連擰礦泉水瓶的力氣都沒有了。 季南枝看他表情夸張地吱哇亂叫,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控制好力道,不過打都打了,還能回溯不成? 好了,下回我注意力道。說完,順手又拍了拍他肩膀后,從旁揀了個空位坐下。 趙嘉屹剛被捶的地方還沒緩過勁來,結(jié)果又挨了一下,臉色當(dāng)即白了幾分,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看起來虛弱地能馬上暈過去。 往邊稍稍,沒看到傷患嗎? 季南枝看著他,又左右瞧了瞧,一副聽不懂他話的表情。還沒等她開口,她就被一屁股直接擠到宋祤旁邊,她的手臂甚至都貼到人家身上去了。 好好把握。始作俑者還壓低了嗓門,在她耳邊來了這么一句,語氣能有多三八就有多三八。 而被擠得半個人都快貼到男人身上的季南枝,這一時半伙也不好發(fā)作,只好作勢起身,結(jié)果那趙嘉屹又朝她這邊靠了幾分,生生給她擠的連條縫都不留。 這丫就是故意的! 夏日炎熱,人本就穿的單薄,她被兩個男的擠在中間,熱氣籠著她,害她平白又多流了幾筐的汗,她哪肯吃這窩囊氣,直接往后偷探出左手,朝始作俑者的后腰處輕輕一扭-- ?。。?! 看著在旁邊跳腳的某人,季南枝直覺得通體舒暢~ 趙嘉屹吃了鱉,當(dāng)下甩了個眼刀過去,結(jié)果就看到對方笑得一臉心安理得,氣得直抓狂,卻又不敢回手,心里暗自計較了幾分,便拔腿走到人多那邊。 就知道那慫包不敢跟她打。 趙嘉屹別的優(yōu)點可能不太明顯,就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在這一點上,她是非常贊賞的。 對面已經(jīng)恢復(fù)了風(fēng)流富少人設(shè)的趙嘉屹哪知道自己被夸了,倘若他聽到季南枝給她的評價,他非得把這些年被打出來的醫(yī)療賬單甩她臉上,問問她有沒有良心! 左側(cè)空出了位置,季南枝立馬往旁邊一挪,扭頭對那人又說了聲對不起,也不等人回應(yīng),徑直低頭掏出包里的手機一通劃按,裝出一副業(yè)務(wù)繁忙的模樣。 今天她已經(jīng)對著同一個人丟了兩次臉了,屬實連跟人家禮貌交談的勇氣都折騰沒影了。 她剛給妍茜發(fā)了句人找到了,晚些時候帶他過去,便隱約聽到有人喚自己,她抬頭視線落在了跟前,就看到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正握著個淺口玻璃杯,放到了她身前的茶幾上。 要喝果汁嗎? 季南枝順著那手,抬頭望向說話的人,那人真是好看的過分,斜飛入鬢的劍眉下,一雙墨色瞳仁里映著細(xì)碎的光亮,她意外落入那眸色中,仿佛一葉扁舟駛過星河,滿載了整船的風(fēng)情。 被美色惑了神,她也沒聽清對方喊她是什么事,只乖乖點了點頭。 宋祤見她一副乖憨的姿態(tài),不禁唇角一彎,知她沒把自己說的話聽進(jìn)去,便自做主替她倒了滿杯的橙汁,又順手將杯子遞到她面前。 季南枝看著那杯子,鬼使神差地湊了過去,就著他的手勢啜飲了一口。 拿著杯子的手幾不可見地顫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fù)如常,只又調(diào)整了杯子傾斜的角度,好讓她喝的更自在些。 另一頭時不時用余光盯著這邊的趙嘉屹,是立即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幕,許是這畫面沖擊感太強,他脫口就是一句臥槽,把還在跟他調(diào)情的女伴嚇一跳,反手就給了他一嘴巴子。 莫名挨了一下,趙嘉屹臉色沉下,不爽道,你打我? 而那個女伴見他語氣不善,忙解釋說,手抽筋了,真的,剛突然抽筋了,趙哥息怒啊! 趙嘉屹原本還想再懟兩句發(fā)泄,突然念頭一轉(zhuǎn),他拿過一空杯子倒了半杯多伏特加,那女的以為是給她喝的,嚇得臉都白了。 趙哥,這 拿過去孝敬你南南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