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那人笑得邪氣又肆意，她有些恍然的回頭看了身后的‘端王’一眼，那人長身而立，比起狼狽不堪的夜長留來，不過是衣襟有些破損，此時再不見之前身嬌體柔的模樣，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草民千面影，叩見端王千歲。”

長留天下第三十四章帝王資質(zhì)

夜長留有些想笑，于是扯了扯唇角，卻牽動了剛剛收口的傷處，疼得她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

她不是沒有聽清那位名為千面影的假端王那時似嘆息的話語，只是當時沒有想得透徹，現(xiàn)在事實都擺在眼前，一切自然也就看得分明，何況端王一向是個沒下限的，一生志向無非‘皇位’二字，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這種禽獸做出這種行徑來理所當然，夜長留不知自己身中情蠱，自認也沒有任何一點值得端王性命相托，只是，既然從頭到尾不過一場殘酷之極的測試，又何必非要這樣干脆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早該知道的啊……

端王身邊立著一位樣貌清秀的男子，看上去也很是眼熟，一場命懸一線的追殺，竟然全是‘自己人’友情扮演，令人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既然笑不出來，就只剩嘆息了，夜長留閉目養(yǎng)神，借機恢復體力。不止是端王一個人對夜長留不放心，夜長留在端王身邊也很難卸下防備，即使她一見端王就心如擂鼓，即使端王手無縛雞之力。這是種難以言說的直覺，而這種直覺已經(jīng)救了她不止一次。

夜長留微微動了動手指，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沉吟著發(fā)出了疑問，其實心里已經(jīng)有了隱約的答案。

“什么時候？”

端王緩慢收回在千面影身上來回審視的目光——對方為了更好的演繹端王本身弱不禁風的形象，一切都是最大限度模擬端王的反應。而眼下身上除了些許樹枝的劃痕、衣衫有些破損之外，再無更多傷勢。相比之下，武功高強的夜長留卻一身狼狽，鮮血合著傷痕凝結在衣襟上，墨黑中透著不自然的光澤，令人一望便可以輕松想象揭下來時剝一層皮般的疼痛。

或許正因為夜長留一貫給人的感覺都太過風流不羈，瀟灑多情，向來是隨心所欲又漫不經(jīng)心的出場，再干凈利落不染塵埃的離去，令人對其總像是霧里看花般終隔一層。如今端王親手將夜長留從霧里拉到了人間，達成了他許久以來的心愿，假如二人異地處之，端王幾乎不用猶豫，就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樣的抉擇，是以更令人無言以對。他心中說不出是何感受，卻唯獨沒有后悔。隨即展顏一笑，神采飛揚：“還記得有個蠢蛋抽刀割了自己么？”

夜長留心說果然如此，面上卻費力的扯了扯唇角，毫無形象的癱軟在地，鳳眸瞇成一線，目光悠遠的注視著澄凈一片的天空：“那梅花圖畫的不錯?！?/br>
“你若是喜歡，本王可以為你畫一幅扇面……”端王一貫對下屬用慣了大棒甜棗的御下手段，此次夜長留付出了如此之大的犧牲，明知道有情蠱限制，他仍是情不自禁的、不能自控般的想要補償夜長留一下，至少讓對方收起那抹夾雜著嘲諷的笑容?？伤技八F(xiàn)在所有，除了他這具身體，竟不知什么才是夜長留真正想要的……端王垂了眼眸，纖長的睫掩了復雜的眸光，他實在不喜歡無法把握的人——目光溜到夜長留的衣襟上駐足，口中繼續(xù)道：“或許可以給你畫些刺繡的花樣，你那四大公子本王也見過兩個，模樣身段果然無出其右，相比之下，你穿得太素了些?！?/br>
被人耍的感覺并不是很好，尤其是報酬只有一副扇面，心知再沒有殺出一條血路的體力，夜長留索性隨心所欲起來，懶得再看端王一眼，恍若未聞般曬著太陽。

端王平時經(jīng)常犯錯，被夜長留忽視的已經(jīng)習慣，但只要他肯開口，每次或多或少都總有回答，現(xiàn)下夜長留擺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tài)度來，令端王無計可施之余，著實吃了一驚。

當一個人過于強大的時候，人們總會不由自主的崇拜、敬仰、嫉妒，然后忘記對方除了那些強大之外，其實也不過是個有著七情六欲、會傷會痛的普通人的事實。眼前端王就是如此，憑他的身份，已經(jīng)不需要去刻意討好任何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給他擺臉色，夜長留此種做派，讓端王感覺很是新奇，看著手癢癢的很，很有抽夜長留一頓的欲望，可是看著對方身上那因‘他’而起的傷口，又不知為什么下不去手了。

這樣肯為了他竭盡全力而不求回報的人，大概世上也就只此一人了吧……

端王猛然覺得胸口有些緊縮，不知為何下意識的忽略了夜長留被他下了情蠱的事實，然后是呼吸般綿延的疼痛，他仍不認為自己做錯了，或許……只是……

可或許什么呢，端王人中龍鳳，文韜武略，帝王資質(zhì)，卻也是說不清楚。

于是，端王罕見的有些躊躇起來，思量再三后老調(diào)重彈的道：“夜長留，你想葬在哪里？”

夜長留被這問題氣的唇角一抽，覺得渾身的疼痛更加嚴重起來，毫不客氣的道：“不要擅自決定把我埋了！我還有氣呢！還很有搶救一下的必要！”

端王紆尊降貴的蹲下身子，認真的凝視夜長留的眼睛：“哪里？”

夜長留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鑒于她有個朝不保夕的職業(yè)，這個問題她倒不是沒有考慮過：“西湖邊上?！?/br>
端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起身退后兩步，叫來手下將夜長留攙扶起來，坐上專在山里行走的竹架，四位內(nèi)力高深，孔武有力的大漢步伐穩(wěn)健的扛上肩頭，這些大漢身上均有很重的草莽習氣，出去打聽打聽，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惡人，手下沒有不沾血的，可在端王這兒卻不過只是卑微的轎夫一職。直到此時，端王身邊那人才見縫插針的開了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老爺，野花兒雖好，點子扎手??！”

夜長留也很是費解的眨了眨眼睛，居高臨下的審視似乎換了件衣服后就全然陌生起來的對方，她早知道映月非池中之物，卻沒想到還是紅樓里干事長老一類有實權的角色：“紅樓這是……樓三沒來？”

“尊主閉關還沒出來?！庇吃聦侨木囱鲞€是一如既往，隨即又對著夜長留惡聲惡氣起來：“紅樓又不是開粥鋪的，自然是誰給錢多就跟誰的！”

夜長留想到這一路上殺掉的黑衣人眾，再想一想樓三那萬種風情，即使知道一切無可避免，還是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我殺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