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飛蛾
170. 飛蛾
這間書房的隔音效果很好。 窗外斜斜飄落的雨點只見得到閃現(xiàn)的那么一瞬間,然后毫無影蹤。 不像在庭院里的時候,還能聽見啪嗒啪嗒落入水池的零落水聲。 甚至這書房里連那種會一直發(fā)出噪音的西式洋擺鐘都沒有。 一旦陷入無言的沉默,便靜得出奇。 垂首的玉伶在看自己手中的那頂帽子,她在等著江雍對于她的出爾反爾而作出的明確拒絕。 像他這種生意人大老板,最最厭惡的頭號人物大抵就是她這種說一做二還反過來要三的。 這世上只有陳一乘會無底線地包容她的一切。 大概罷? 但玉伶沒想到的是,江雍卻突然問她道: 是不是有誰對你不好? 玉伶的確沒有想過江雍會有真切關(guān)心她的這么一天。 她只記得在初見他的那個晚上,脫盡了衣服,挨了一巴掌,陪了他幾杯酒。 然后便是乖乖聽話,勾陳一乘上床,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吊著他,伺機(jī)待發(fā)。 所以她不信。 不過,玉伶是真心佩服江雍能把這種假慈悲演到和真的一樣。 可她抬頭時,入目的面容與表情似是和江上船艙里的他有那么些許相似。 那時的他也是言真意切,提議送她去北寧讀書,甚至同她說以后打仗時要動關(guān)系托人送她出國。 所以她才在他面前肆意喝了個醉,再大膽到強(qiáng)迫他聽她彈那不成曲調(diào)的琵琶。 玉伶把目光從江雍深邃的眉目上移開,卻又落至他右耳邊的靜置翡翠耳墜。 她認(rèn)出來他戴的已經(jīng)不是她之前見過的那一只了。 見玉伶在盯看他出神,江雍再次同她搭話:伶伶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江雍面上已經(jīng)沒了他會時常擺出來的謙和笑意,微微蹙眉的郁結(jié)表情看起來似是真的在擔(dān)心她。 玉伶自知,她已經(jīng)不會再信他的任何話。 眼睛不眨而感到干澀,像這種沒有感情的眼淚必須強(qiáng)行逼出來。 于江雍而言,他也許會對這種完全無辜的淚水來稍微展露他那真實的憐憫。 玉伶并不敢篤定。 就像那晚無措驚惶的她被那驗身老嫗打了一耳光的時候,他會維護(hù)她。 恰逢淚水滑出眼眶,玉伶忙偏頭抹去了。 又抬手把自己手中那被壓扁的絲葛帽子重新戴回頭上,再壓了壓帽檐。 沒有誰對玉伶不好玉伶說幾個字便頓下來忍住哭腔,玉伶就是想去念書了,想走得遠(yuǎn)些,誰都不認(rèn)識才好 江雍已經(jīng)明白了玉伶的意思,回道:最近說陳家的人是多了些。 且北寧的女?,F(xiàn)下已經(jīng)開學(xué),我得再讓人去問一問。 玉伶面上的失落與悵惘顯而易見,郁郁不得意。 雍爺,玉伶雖曾為娼妓,但如若從良后還有人直直罵我婊子賤人,且不說清高和牌坊,只是想爭一口氣而已。 玉伶像是一股腦地吐出了她最介懷的事,說完才覺僭越和不妥,補(bǔ)救道: 玉伶口無遮攔,說出來擾了雍爺清凈 玉伶玉伶就先走了,雍爺只當(dāng)沒聽過這玩笑話,都是玉伶的錯處。 她說罷便起身著急往外走去。 可當(dāng)她快走到門口時,高跟鞋在地毯的縫隙處卡了一下,當(dāng)即崴了腳摔倒在了門邊。 又感覺小腹在墜痛,疼得她一時半會兒沒能站起來,牙在打顫,急促地喘著氣。 以至于江雍趕到她身邊時,他一朝她伸手,她便搭了上去死死握住了。 江雍把玉伶從地上橫抱起來。 他懷中的玉伶臉色慘白,未施妝面,連嘴上的唇色都在一并跟著褪白;帽子在她跌倒時掉在了地上,勾亂了鬢邊理好的幾簇頭發(fā),看著甚是可憐。 就像那天他把暈倒的她從警署抱回夜蝶公寓的時候,也是這么個黑雨天。 她也是這般伶仃無援。 江雍想把她放在沙發(fā)上,可緊閉著眼睛的她正死死攥住了他的領(lǐng)口不放手。 于是只好抱著她,下意識地觸了觸她的額頭。 好在并未發(fā)燒。 江雍覆手于她的手背上,似是某種安慰,等她的呼吸平緩下來了才道: 我去叫醫(yī)生過來,讓他看看你的腳踝 伶伶還有哪里不舒服? 他這種流連于表面的溫柔總是做得如此周到。 玉伶靠在他的肩上,凝看著那只正在晃啊晃的翡翠耳環(huán)與他俊美的側(cè)顏。 腳上其實沒有什么,倒是小腹的墜痛捱了過去,她這才輕聲回道:無需勞煩雍爺,我小坐一會兒就行,沒有哪里不舒服,近來睡不好 像江雍這種慣會猜謎語說暗話的人當(dāng)然會曲解她的話。 只是這種博弈得每一步都踩到她想要的地處,不然會南轅北轍。 可她今天從江雍這里聽到的每句話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卻又異常順利。 他完全不像是那個指使青鶯同她說了半截話而來算計她、陳一乘以及謝沛的那個人。 玉伶見他停頓思索片刻,道:伶伶可以先去北寧。 去那里住上天把,提前適應(yīng)一下,這會兒北寧已經(jīng)比錦錫涼了許多。 玉伶現(xiàn)在面上的不可思議大抵不是她的裝假。 以至于她突然不知道如何作答,把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 陳一乘不是去了蕭山?伶伶早些走,也免得他不放人 江雍口中的話在玉伶將手搭到他肩上時戛然而止。 然后她再把另一只手緩緩繞過他的脖頸,圈住他,環(huán)住他。 玉伶是做這行生意的,而江雍又曾是她的老板,自是知道這種微妙的曖昧意味著什么。 更加靠近了一些后,玉伶于他的脖頸處,輕言細(xì)語道:雍爺為什么您要顧玉伶至如此地步? 還你大姐的人情。 似曾相識的對話,她上回已經(jīng)問過他一遍了。 只是江雍并未推開她,所以她才敢繼續(xù)道: 雍爺,您欠的是大姐的人情,予我的卻是您的恩情,這是兩碼事。 壓低的聲音里混著她溫?zé)岬耐孪ⅲ祿徇^那時不時滑動的喉結(jié)。 雍爺,玉伶什么都沒有,如若您不嫌玉伶 她的手順著他的脖頸往上,指尖故意裝作不自知地輕輕點點,劃過他耳后敏感的皮膚。 腳再在此時動了動,風(fēng)衣的衣擺在沙發(fā)的邊緣處墜開,由著里面的短旗袍來顯露她出纖細(xì)的雙腿。 對于誘惑男人這種事,她倒是比一開始熟練太多了。 讓玉伶陪您快活幾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