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邀約

    謝沛比玉伶想象中要心細(xì)許多。

    那晚在浴室荒yin泄欲幾場后，他竟然還有耐心給她身上的淤青抹藥酒。

    謝沛對這種事似是有經(jīng)驗(yàn)且熟稔。

    縱使她當(dāng)天睡得再多，也還是累得眼皮打架，他按的力道不重，閑聊時還旁敲側(cè)擊到了一些事情，舒舒服服地又睡過去了。

    第二日便跟著謝沛的車回了錦錫，一路沒再見到江雍。

    問了也就說是先回去了。

    而且謝沛不喜她再多問江雍的事，說是她不用再去江雍那邊，跟著他就行。

    玉伶不以為意。

    玉伶在陪了哄了謝沛好幾日后，趁著他去外縣辦事，才得空私下里找了青鶯。

    試問江雍行蹤，卻得知他在市立醫(yī)院里辦了住院調(diào)養(yǎng)。

    那市立醫(yī)院全稱錦錫市公立陸軍分醫(yī)院，醫(yī)生全是軍部的，平常的門診急診也接普通百姓，暗地里的規(guī)矩是不接治洋人。

    玉伶在早上出門前專門看了一眼黃歷，說是

    宜出行、齋醮、求嗣。

    忌作灶、安葬、開市。

    好像沒有什么大忌諱。

    但是心卻在一個勁地直打鼓。

    謝沛這幾日粘粘乎乎，去哪里都好像要帶著她，叫人來為她量身裁衣，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打算為她做那十幾條裙子。

    好不容易空下來，天沒那么熱了，陽光尚還明媚，可又惴惴不安，當(dāng)真奇怪。

    玉伶還是打著那東洋黃包車去了市立醫(yī)院，沒敢指使謝沛的司機(jī)。

    又去了鄰街小巷里的那家花店，叫老板隨意包了幾支花。

    按照青鶯說的，去了住院部，要往樓上高層走，那才是些有錢的商賈官家會包來住的單間。

    護(hù)士站的值班護(hù)士jiejie見她是個編著辮子的小姑娘，說是來看望表哥，就多叮囑了幾句，說從樓道里經(jīng)過三樓就要走快些，軍部有位大長官在住院，要是冒失走錯了可是會抓去詢問個把小時的。

    玉伶聽完只感覺心里連連咯噔好幾下。

    本就想起上次她在醫(yī)院門口碰到陳一乘的事，專門在出門前看了黃歷，可她沒料想自己這一聽見軍部的名號就在滲虛汗。

    她打了想回家改天再來的主意，但是車錢付了，花也買了，又在護(hù)士站登記了，這沒見到江雍什么都沒撈著讓她不甚甘心。

    于是玉伶牢牢記著所謂的江先生在五樓住院的門號，一步并兩步地跨上著樓梯，好像大白天的也和有鬼在追她一樣。

    當(dāng)玉伶快要跑到三樓時，在樓道內(nèi)守崗的兩個兵見她跑上來就直直看著她，叫她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走錯了或是像個偷兒似的生的賊眉鼠眼，得一直盯著她，好叫她沒機(jī)會干壞事。

    今天雖說是個晴天，但最熱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太陽出來的時候也比以往晚些。

    長袖的衣衫在這種時節(jié)的清晨傍晚能緊著穿，可穿了長袖格子裙的玉伶只覺得熱得要命，汗都發(fā)了一層。

    她的腳步不自知地慢了下來。

    同他們對視了好幾秒才有勇氣強(qiáng)行移開這自以為尷尬到極點(diǎn)的視線，垂首看著自己手里的三支百合花，乖乖扶好樓梯，一步一步走得端正。

    好在無言。

    但有些臉熱。

    全都因?yàn)樗约鹤隽诵┦裁磳Σ黄鹑说奶澬氖拢F(xiàn)在皆是報應(yīng)。

    可就在玉伶拐角背過去上樓時，余光瞥見三樓那邊好像走過來什么人。

    緊接著聽見那兩個兵恭敬有力地吼了聲：

    軍長好

    不用看都知道他們現(xiàn)在定是站得比方才還要拘謹(jǐn)，目不斜視。

    就和現(xiàn)在的玉伶一樣。

    還好她沒回頭。

    這軍長能不是陳一乘嗎？

    她僥幸想著他許是還在渠縣管海訓(xùn)，何時回來了還在同一個早晨又讓她撞上了呢？

    這就叫怕什么來什么。

    沒叫曹cao，曹cao也到了。

    玉伶只覺自己的腳像是灌了鉛似的，明明想跑的不得了，卻還能裝模作樣地同方才一樣緩步上著樓梯，假裝沒聽見也沒注意到。

    直至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甄玉伶。

    便是真真一步都走不動了。

    熟悉的粗礪嗓音。

    曾經(jīng)會滿含柔情地喚她乖乖。

    現(xiàn)在只是音調(diào)平平，似乎只是簡單地叫住了她。

    可是心已經(jīng)先于她的所有想法在狂跳，導(dǎo)致她不知自己現(xiàn)在的赧意是因?yàn)閯倓偟碾y堪，還是因?yàn)閱螁温犚娏怂穆曇簟?/br>
    若是他還能這樣喚她一回

    她許是會哭得稀里嘩啦，咽聲噎氣。

    玉伶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牙齒不要打顫。

    這才回過頭來，冷冷淡淡地喚了聲：軍座。

    她站在幾個臺階之上，似是第一回不用像以前那樣仰視著他。

    但她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其實(shí)也沒有她想得那般駭人。

    或許只是本能地知道自己理虧，對不住她曾在他身上掏的那些真心實(shí)意罷了。

    陳一乘身著深綠的軍常服，并沒有戴帽子，象征著高級軍官的紅胸章是一貫地引人注目，見著就頓感緊張；衣服褲子靴子始終妥帖熨服規(guī)整，只覺不知從何而來的的禁欲與律己，仿佛沒有皺皺巴巴的凌亂時刻。

    但玉伶知道他有失控的時候。

    那時的他并不允許她看到。

    過來。

    他就這樣短短地說了兩個字，像是命令。

    玉伶下意識連連搖頭，不走不動。

    她又感受到了那兩個兵的目光，但這回應(yīng)是在偷瞄驚訝著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姑娘竟生了幾副膽子，在拒絕他們的長官。

    于是玉伶又趕緊補(bǔ)了一句：玉伶今日來醫(yī)院看望表江老板

    她說完才意識到他根本就沒問。

    這般著急來解釋聽著都像是借口。

    馬上住了嘴，心虛地低頭，任由他審視。

    氣氛靜默了幾秒。

    就在玉伶想著找個由頭話別就罷了的時候，又聽得陳一乘在此時說道：隗丹戲院最近要唱和，同我一起去罷。

    語氣沒什么變化，聽不出什么情緒。

    可玉伶覺得這是陳一乘在威脅她。

    不就是在講楚漢之爭，而且還有五十出，要是正正好在講別姬這一出，不就是在諷刺她是個大騙子。

    那找她去聽?wèi)蜃魃醢。?/br>
    可他也沒明說，自己現(xiàn)在想什么都像是在自作多情。

    玉伶無奈，乖順地問道：什么時候？

    過兩天，我讓人來接你。

    她順理成章地把借口全推到江雍頭上：軍座，江老板在等我呢

    他在住院，到時我看看走不走得開

    玉伶先走了。

    玉伶回得模糊，說完一刻都耐不住地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