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敲尸者(六)
敲尸者(六)
日頭已然高掛。昨夜下半夜下了紛紛揚揚的毛毛細雨,將樹葉草叢淋得透亮。 殿下。朝喜強壓下身體的無力感,道:屬下已經(jīng)將人安排人下去,不出半個時辰,便能挖開那處地方。 半個時辰前,他們的人在東部山腰處發(fā)現(xiàn)了一處軟土坑。土坑上滿是濕爛的冥紙,被雜草亂跟掩蓋住。 出于謹慎起見,士兵上報后,虞折衍撥了小半的人來挖這處土坑。往下深挖,竟在一尺以下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幾節(jié)人的骨頭。 再半尺后,另有幾塊白骨赫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尸骨上覆著斑駁的布面鐵甲,鐵甲之上,竟刻著一個周字。 涂州是周國邊境的軍事要地之一,兩年前,周國從晉國手中將其收回之后,康帝便下令邊境的總督方權幾人,將包括涂州在內的嶺南邊界一眾軍事要地的士兵傷亡人數(shù)統(tǒng)計上來,并將戰(zhàn)事情況上報朝廷。 他記得,在來涂州之前,張瑾殊曾叫他將涂州的軍事檔案調出來。 文書上記載,涂州戰(zhàn)況激烈,損失慘重,但并沒有在除了中心城區(qū)附近的地方之外的地方發(fā)生過任何戰(zhàn)役。 既然如此,為何周國士兵的盔甲會出現(xiàn)在這里?莫不是,孫乾朝朝上報的檔案里有所隱瞞? 他心里疑惑,低頭,眼角瞥見虞折衍垂動的白色衣袂,決定暫時還是不將此時告訴他。 隨著一抔抔黃黑的泥土被扔上來,土坑已被挖開了近五尺的深度??觾葷M眼只見累累白骨被黃土埋住,雜亂地隨甲胄壓聚在一起。 隨著一位士兵將土鏟開揚起,竟拋出了一個黑色的銅鼎。 銅鼎滾落到一旁。 殿下挖坑的士兵頓感不妙,面色蒼白地向虞折衍道:還要再繼續(xù)挖嗎? 這土坑里竟有如此多的骸骨!更何況,現(xiàn)在竟然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怪異的銅鼎,誰知道后面還會出現(xiàn)什么陰邪之物? 再挖下去,只怕連自己老婆家的祖墳都能衰到突突突的冒黑煙 虞折衍臉色不虞,嘴角露出一絲諷意:挖,繼續(xù)往下挖。都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膽子小到還怕這些?出了什么事兒,盡管叫他們來找我便是了。 說罷,他下到土坑里,激起其他人的驚呼:殿下,萬萬使不得! 無妨。 他朝那鼎細細看去。 日光照耀之下,那個巴掌大小的銅鼎整體呈現(xiàn)出深暗的黑澤,敞開的鼎口內,泥與三四零散銅錢和在一起,看起來黑乎乎一團。 愚昧 接著,他將那個銅鼎給隨意踢開到角落,示意挖土的士兵繼續(xù)往下挖。 再往下,士兵挖到了一層紅色的布。將軟爛的布匹掀鏟開一看,又是一具具骸骨。那些骨頭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勢扭曲纏繞在一起,露出的鐵甲上,赫然刻著一個晉字。 士兵徹底迷惑了:晉?難道是晉國的士兵嗎?可是,晉國的士兵怎么會在這里? 虞折衍擰眉沉思,回道:兩年前的戰(zhàn)火,怕是將整個涂州都燒了個遍。 他們昨晚在別處搜尋時發(fā)現(xiàn)了幾處鬼火。鬼火因尸腐而生,伸長于裂縫處。若聯(lián)系到現(xiàn)在所見的東西,只怕在別的地方,已有許多類似的埋尸坑。 看來,孫乾朝,瞞了許多事情。 他眼睛閃過一抹銳光,再次審視周圍的山林。 此時已有微風,日光如帶了溫度的細沙般落到人的身上,將其照得黃白。 朝喜。虞折衍扭頭,你在來的路上,可曾聽聞過什么詭異的事情? 用紅布覆蓋晉兵的尸體,還將周兵的尸體壓在他們上面,很明顯,埋尸的人想借此方式讓周兵永遠壓住晉兵,永世不得翻身。 這是一個極其惡毒的詛咒。 尤其是放在為家國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身上。 但,那人另外還在此放了一方巴掌銅鼎。此銅鼎,在民間被認為能起折煞振鬼,伏魔退邪的作用。 埋他們的人,是想要震住什么? 陰邪鬼祟嗎? 朝喜在他的指引下,忽地想起了來涂州之前聽到的那首童謠,忙鎮(zhèn)定道:殿下,屬下倒是聽過一首涂州的歌謠,是關于陰山村的。 旁邊的士兵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皆是生長在涂州的士兵,對陰山村向來只聽其名未見其貌。如今將這兩樣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竟讓他們頓時只覺得后背生寒,詭異恐怖。 山丘丘,小溝溝。 彩旗掛在樹上頭。 彎過來,繞過去, 直直走到最里頭。 鬼燈千線挑,鈴鐺三聲響。 叮鈴鈴,響當當。 走進來,要出去。 別開門,關好了。 老鬼又要抓個俏姑娘。 鬼燈千絲挑線,鈴鐺三聲響, 彩旗掛在樹上頭。 虞折衍不語,只是俯身捏了一點土到手指上攆搓。 黃土濕冷,輕嗅之間,散發(fā)出一股濃厚的腥味,另外,還夾雜著刺鼻的腐臭味道。 朝喜正暗自擔心之時,只見虞折衍抬頭,聲音嚴肅冷淡,表情十分凝重。 快上去,快!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