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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霄還沒醒,鳳帝便找來了。這間簡陋的竹屋還殘留幾縷她獨有的幽香,而她的人……鳳帝凝神尋找她的氣息,卻一無所獲。他只覺心頭一空,所有的鎮(zhèn)定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乏力地靠坐在竹椅上,仿佛疲憊已極。梵雋扯著墨溪的袖子哭得稀里嘩啦:“嗚嗚嗚……墨神醫(yī),我家大人怎么樣了……為什么會是天人五衰,嗚嗚嗚……”“你家大人修為高深,沒事的?!?/br>墨溪安慰地拍拍他的頭,盡量淡定地看向鳳帝:“陛下,璇霄大人我先帶回去了。朵朵……公主的氣息完全被切斷,就是陛下一時也沒辦法找到她。魔尊大人重傷未愈,陛下余毒未清,天魔在晴海幾次三番挑釁,我們不如先回宮可好?”鳳帝強壓心頭的慌亂,淡淡笑了笑,聲音平靜如水:“這陣子要勞煩墨溪多受點累了,你先將璇霄送去你師傅那兒。朵朵……朕去找她?!?/br>這一找,便是三個月。玥瑯坐鎮(zhèn)上書房處理朝中政務(wù),花紫陽尊鳳帝旨,再次貼出皇榜昭告天下:公主身體抱恙,女帝登基禮延后至公主痊愈之日。此皇榜一貼出,民間百姓眾說紛紜,諸多猜測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冒出頭,此處就不一一列舉了,總之各種版本都有。天魔出世,禍及三界,將軍府的老太君重披戰(zhàn)甲,率領(lǐng)天狐一族的精銳去了晴海。魔尊重傷,楚漣打著妖魔二界的旗幟前去助陣,抵御天魔狂轟濫炸般的攻擊。對戰(zhàn)三個月下來,勝負(fù)各半,誰也沒占著便宜。晴海邊境打得熱火朝天,而境內(nèi)的瘟疫和瘴毒,在靈字鏡的努力下已被凈化。*帝都。大雁南飛,入冬時節(jié)。鳳帝負(fù)手立于天鳳宮之前,靜靜望著天空,雨濕衣襟,猶自未覺。風(fēng)音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遙,聽他輕聲喃喃道:“三個月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說話時,他的眼神空茫到了極致,聲音中卻壓抑著沉沉的悲哀。不清不楚的一句話,風(fēng)音卻聽懂了,這是三個月以來,他第一次見陛下流露出感情。他在那張冷靜、自制得連悲傷都忘記的臉上,看到了沉痛。風(fēng)音此刻才明白,只有最深的愛,才會有那么深的痛……就算想起來了天凰神姬,陛下還是愛朵朵。冷雨瀟瀟,光影迷濛,風(fēng)音正想得出神,忽聽鳳帝輕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問他:“不知她現(xiàn)在可好?”風(fēng)音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道:“朵朵很聰明,不管在什么地方,她都會過得很好?!?/br>鳳帝轉(zhuǎn)身,無聲一笑:“她是很聰明,可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br>風(fēng)音剛要說話,就見冥字鏡司法元讓快步而來,行至近前,單膝一跪,將手中一個盒子高舉奉上。——盒子中赫然是修羅族長老北珉的首級!鳳帝目光掠過玉盒,眼底泛出冷笑,將手一抬:“你去晴海,送給淩歆。”元讓領(lǐng)命而去。寒意冷冽,鳳帝迎著雨幕仰面長舒了口氣,朵朵,此人敢暗殺你,父皇替你出氣了……突然經(jīng)脈間一陣刺痛傳來,直襲心頭,他身子一晃,臉上瞬間便失了顏色。“陛下!”風(fēng)音急忙上前,伸手欲扶。鳳帝卻將唇角緊緊一抿,拂開他的手,獨自去了魔界。幽篁?qū)m。魔尊大人養(yǎng)傷期間,閑來無聊便在書房練字。鳳帝來的時候,他正負(fù)手立于長案之旁,鎏金青銅爐中一縷沉息香緲緲彌散,繚繞玉屏金案。鳳帝走到他身邊,他正抬頭看著墻上剛剛寫好的一副字,也不回頭,笑問:“這副字寫得如何?”雪絲冰錦之上銀勾鐵畫,以朱筆書了一行大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筆力峭拔,墨跡簇新,顯然是剛剛完成的。鳳帝凝眸看去,漠然道:“天生萬物,視如草芥,棄之于萬相幻生之地,欲孽浮沉之世而不顧,豈不可笑可憐?”夜幽篁笑了笑:“天地?zé)o心,生萬物于混沌,滋之以雨露,賜之以自然,付之以逍遙。眾生有心,心生萬相,豈是天地之過?”鳳帝道:“世間這么多悲苦掙扎,我等又該去找誰問個究竟,求個明白?”夜幽篁淡淡道:“生死禍福,怨天不如求己?!?/br>說罷他反手一揮,袖如黑云飛卷,掠過案上的朱砂硯。一抹丹紅似血,他墻壁之上寫一個大大的“忍”字,起橫轉(zhuǎn)折,張揚縱肆,無拘無束。鳳帝盯著這字看了一會兒,驀然失笑:“幽篁就是幽篁,被天魔傷成這樣,竟還有如此氣度。”夜幽篁扭頭看向他,眸光中漸漸現(xiàn)出一絲柔和的神色:“現(xiàn)在不是跟他算總賬的好時機,夭魅,你能忍么?”鳳帝不答,緩步走到案旁,不慌不忙提筆潤墨。案上雪緞鋪瀉,如絲如冰,他從容行筆,同樣一個“忍”字落在面前。如此沉凝的筆跡,鋒芒深斂,華光盡落,字中看不出他心底分毫的情緒。字只是字,無喜無悲,無風(fēng)無浪,經(jīng)歷了太多,看過了太多,一切都可化做無形、無聲、無痕。忍到極處,忍耐本身早已忘記。他放下筆,淡笑回首:“我當(dāng)然能忍,沒找到朵朵之前,我會一直忍下去。”夜幽篁意味深長地?fù)u了搖頭:“那小丫頭真要存心躲起來,你想找到她,可沒那么容易?!?/br>“是不容易?!?/br>鳳帝點頭,凝目看他,眸中似見微瀾一漾,粼粼波光便如幽夜里漫天星子,細(xì)細(xì)密密籠了下來:“你曾送給她一串你元靈所化的靈珠,你可以感應(yīng)到她在何處,對么?”夜幽篁迎上他的眼睛,在那目光的審視下似**裸面對著他,一切細(xì)小的念頭皆無所遁形。微笑背后溫文爾雅的他總與曾經(jīng)的天界第一戰(zhàn)神判若兩人,容顏清澈倒映于眸心,一重重如水如幻,含笑的眸子削薄的唇,無比熟悉偏又隔了漫漫云山水霧。從不知他的心究竟有多深,仿佛沒有什么能逃過面前這雙眼睛。夜幽篁嘆了一口氣:“找到她又如何,你能給她什么?難不成你還真想用帝位把她當(dāng)個裝飾品一樣禁錮在天鳳宮,想看的時候就看上一眼?夭魅,聽我一句話,既然你放不下天凰神姬,就不要再去招惹她。放了她吧,朵朵也陪了你十幾年,難道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