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
巧遇
當(dāng)盛耀被余勝海一通電話召回軍區(qū)大院時,他委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余勝海一改往日讓他有空回去看望的做法,此次直接讓軍車停到了國資委改革處樓下。 盛耀站在樓梯口,抽了一根煙,磨磨唧唧眺著窗外的軍車思考了一會兒,才不緊不慢地下樓。 來接他的人是面熟的李送,四級士官,年紀(jì)比他還大上幾歲,他故作親切地喊了一聲,李哥。就著李送拉開的門,鉆進(jìn)后座。 外公找我什么事? 車子發(fā)動后,朝前座的李送遞了一根煙,盛耀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李送與盛耀關(guān)系還算不錯,自盛耀讀大學(xué)起就一直為余勝海開車,十來年的資歷在余家算是深受余勝海信任的老人,是以偶爾充當(dāng)盛耀的耳報神。 李送沒客氣,二指一掐接過煙,摁下車窗,從兜里掏出火點燃,嘬了一口,說,首長今天在車上接到余書記的電話,我聽著好像是要把你調(diào)回北京。 盛耀聽到北京兩個字,立馬長眉深蹙。 母親最近一連來好多通催促的電話已經(jīng)說明,他想在改革處升任處長已是不可能。一個蘿卜一個坑,他上頭這位處長剛上來兩三年,屁股剛坐熱,行事站隊沒有錯處。指望處長往上升也沒人騰位置,他跟在后面排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且他的年紀(jì)尚輕,想要吃下處長的位子,就算家里關(guān)系過硬,他的履歷也看不過去。按常理說怎么都該去國企子公司下當(dāng)個一把手再鍛煉幾年,或者跟在哪位上頭紅人身邊沾親帶故地喝點湯,方能順利往上爬。 他自己也清楚。 然而他還不想回北京。 這事板上訂釘了? 盛耀磕出一根煙叼著,無波無瀾的臉上難得外露幾分煩躁。 李送抬頭透過后視鏡瞥他一眼,當(dāng)即明白他的意見與長輩為他制定下的未來方針相左,笑說,你也不用急,回北京也不是這么快就會定下來的事,你回去求求首長,指不定有轉(zhuǎn)機(jī)呢? 說完,想到什么,又說,我聽說這件事還得傅部同意,你當(dāng)年不是跟傅部的老婆關(guān)系很近嗎? 盛耀怔了幾秒,想到張尤佳,一時豁然開朗,探身到駕駛座后,拍了拍李送肩膀,謝了,李哥。 下午盛耀聽完余勝海對他停滯不前事業(yè)的諸多教誨后,出門便發(fā)了一條微信給張尤佳。 有空?有事求你。 那頭很快有了回復(fù)我人在市里,當(dāng)面聊? 今晚? 好。 晚上盛耀進(jìn)入飯店包間時,看見桌上坐著的幾人,不由嚇了一跳。 走到侄女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對著沈思仁與張斯佳喊了聲,哥,嫂子。 隨后扭頭瞪了一眼張尤佳。 張尤佳不明所以,拿起手機(jī)編輯一條微信發(fā)給他。 怎么了? 出去說。 你把他們叫來干嘛? 盛耀走到餐廳門口,靠著石磚砌的外墻站定,偏頭問。 張尤佳想起下午時收到盛耀微信后的烏龍,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尷尬道,我姐懷疑你哥出軌,所以聽說我跟你吃飯,就硬把他叫回來了。 出軌?盛耀長眉挑起,你這次來是為了這件事? 嗯。張尤佳點頭,你找我為了什么事? 盛耀思考幾秒,猶豫是否該替周元探探張斯佳知道了多少。 出軌誰? 一個前臺。張尤佳明顯不愿多談,唯恐盛耀過后跟沈思仁透底,又說,說正事。 盛耀端詳她片刻,見她不似說謊,便回歸正題,我媽最近會求傅部把我調(diào)回北京。 你的意思? 兩年內(nèi)我還不想走。 張尤佳垂下頭,眼色黯淡,靜默幾秒,啞嗓問,為了她? 為了誰? 沈思仁不知何時從門內(nèi)走出,抱臂打量二人,目光審視意味濃重。 盛耀眼瞳震動,暗含深意地掃臉色煞白的張尤佳一眼,清嗓應(yīng),沒誰。 兩年內(nèi)不想走?不想走去哪? 沈思仁似乎只聽見后面一段,閉口不問先前二人嚼的舌根,若無其事地點起一根煙。 猩紅的火星在昏暗的夜幕下刺目閃爍,微微有些駭人。 不想回北京。 回北京才升得快。 沈思仁踱到盛耀另一側(cè)站著,過近的距離使盛耀略有不適,沈思仁雖未直視他,但他感受得到吸附在臉側(cè)的余光。 別過臉,看向遠(yuǎn)處飯店前來往的人流,盛耀玩笑道,回北京我就得天天相親。 沈思仁默了幾許,而后一改往常不摻合他感情生活的態(tài)度,你也該結(jié)婚了,回北京趁早找個好的,免得家里為你擔(dān)心。 盛耀垂在口袋邊的手一緊,下意識想去查看沈思仁的表情,理智卻適時阻止,告誡他這番行為只會此地?zé)o銀三百兩。 周元下班回家后沒忍住,給宋延去了一通電話。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他每晚不回來也不知會一聲,修好屏幕被她重新塞回踩腳墊下的手機(jī)也沒有人去替換。他的突然消失令她難安,對他監(jiān)控自己位置的反感不覺也消了一大半,如今只擔(dān)心他人在哪。 嘟嘟 喂喂? 宋延的聲音聽起來醉態(tài)迷蒙,周元拿開手機(jī)看了眼時間,不過才晚上八點。 你在哪? 我在宋延舌頭都捋不直,你回家了嗎? 我在家,你在哪我來接你。 我在建國西路這邊的High Yaki。 好,我十五分鐘到。 周元對宋延時常醉酒的行為頗為不喜,三年前的他并非這樣一個酗酒無度的人,不知這三年中經(jīng)歷了什么轉(zhuǎn)性如斯。 他的酒量并不好,以往應(yīng)酬周元少不得替他擋酒。 走到車門邊,周元忽而慚愧地嘆了口氣。 她想,興許是她出軌的行為傷到他了吧。 將車鑰匙拋給院門口代客停車的司機(jī),周元拿著手機(jī)搜尋門牌號。宋延所在的居酒屋坐落于一個幾家飯店合成的院落中,標(biāo)識并不明顯。 不好意思。 周元全神貫注盯著餐廳門口的門牌號,未留神前方,不小心就撞到了人。高大的身軀撞得她退后兩步,剛想抱歉,話說一半?yún)s哽在了喉嚨里。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 是沈思仁。 而他身后還跟著盛耀與三個她不認(rèn)識的女人,走在最后那人手邊還牽了一個小女孩。 周元。 沈思仁顯然也未曾料到,愣了兩秒才伸手扶住她。 沈總,您怎么在這? 胸口被猛烈心跳撞得打顫,周元深呼吸抑制慌亂,勉強(qiáng)露出一個無傷大雅的客套微笑。 來吃飯。沈思仁待她站穩(wěn)便松開,仿佛二人只不過場面交情。隨后扭頭朝后招了招手,對面露疑惑的張斯佳介紹,這是云云幼兒園,樂讀蒙特利的周總。 張斯佳走上前沖周元淡淡點了點頭,以她的角度看,樂讀的幾輪融資都仰賴沈思仁。并且當(dāng)初選擇蒙特利,不過因為云云作為投資人的女兒,進(jìn)去之后必然多受照顧,而非蒙特利是多好的學(xué)校,一個名額難求。 是以她沒必要多作表示。 周元微微屈身,沈夫人您好,我是周元。 張斯佳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fù)P起下巴,云云承蒙你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