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犀姬代
第六十八章/犀姬代
伴著游行的隊伍,尾花默默陪伴在這一任的【犀姬代】身旁。 她把黑發(fā)用抓夾挽在腦后, 穿著深藍色的男士浴衣,隨隨便便用腰帶系起來,里面可能穿著背心之類的緊身衣物。 明明是夏天,她卻穿了雙系帶的短靴。來月偶爾會偷瞄她,心想她難道不覺得熱嗎?然后發(fā)現(xiàn)尾花的嘴唇像是被凍得發(fā)紫一樣,微微地顫抖著。 腰帶和胸口的縫隙間,原本應該放一把白色的扇子,但是上山前尾花把扇子拿走了,取而代之的,她遞給來月另一樣東西。 來月感受著胸口處傳來的涼意。 越往山上走,空氣就變得越來越粘稠。 分不清是山間經(jīng)久不散的濃霧,還是夏季的濕氣,來月覺得有點缺氧,他的背上一直在出汗,衣擺也像是被打濕了一樣沉重。 這種呼吸不過來,大腦暈暈沉沉的感覺總覺得,有點像 有點像在Random Event Crosss/亂數(shù)事項交叉點的感覺。 無厘頭的指認游戲的發(fā)生地,與世隔絕的小島。 那個時候,為了成為事件的導火索,作為協(xié)助者的來月刻意接觸了高濃度的anma能,差點發(fā)高燒燒成白癡,雖然結果也算得上如愿以償,不過總覺得因為這種白癡理由就變成笨蛋,真是虧大了。 他原本就不是會為別人奉獻一生的角色。 那時的感受,有點像現(xiàn)在。 不知道是內(nèi)部還是外部的眩暈,眼睛發(fā)熱,喉嚨干燥,心臟嘭嘭嘭地跳動著。 總要考慮回報率啊,來月想著無關緊要的事情。 如果收益達到四倍,那么稍微鋌而走險也無妨。他偶爾還是很有冒險精神的。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這個隊友是否值得信任了。 不知道一共走了幾個小時。 觀眾們漸漸散去,只有少數(shù)幾個手持攝像機的家伙還跟著隊伍的后方。 原本人數(shù)超過五十人的龐大游行隊伍,如今也只剩下零零散散幾個人了。 擔任武士角色的兩名盔甲男子,身旁的白面坊主,像個流浪劍客的尾花小姐,以及身后的樂隊成員。 事到如今來月也有些佩服,明明就可以用音樂播放器代替,卻偏偏要請真人過來演奏,這些樂手一路上連呼吸都沒有亂過,真是功力深厚。 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間,他們登上了高高的山頂。 說是高山其實也還好,和第七都市的西部山脈相比,也只能稱得上丘陵。來月在心中慶幸,要真是高達千米的山峰,那么別說爬上去,在途中自己就得暈過去了。 石頭階梯的盡頭,有個破舊的祭壇。 似曾相識的人站在祭壇前,微笑著迎接他的到來。 是那天躲在簾子后的朱酉宮大人。 她的里面是和來月穿著的很相似的長衫,外面罩著一件華麗絢爛的長袍,長袍的底部就像不怕被泥土弄臟一樣拖在地上,上面用金線繡著各式各樣的花朵植物,最中間的位置,有一只顏色如同火焰的美麗的鳥兒。 朱酉宮大人的頭上還搭著一塊半透明的薄紗,從中隱約可見秀美的面孔。 她朝來月張開雙手,像是要擁抱對方一樣。 來月將手中的火把遞給她,朱酉宮大人微微頷首,接過火把,點燃了祭壇周圍的蠟燭,然后將火把扔進早就準備好的篝火架。 一瞬間,火焰熊熊燃燒。 在她背對著來月的一瞬間,少年舔了舔嘴唇,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升起了一股沖動,那是接近戀愛的錯覺,讓他緊張地呼吸急促,心里小鹿亂撞。 他拔出尾花交給他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把長約二十五厘米,古樸的短刀。 懷著愛情一樣的殺意,他將短刀刺進眼前的女人的后背。 然而,刀尖在劃破對方的皮膚表層的時候,只聽見刺穿肌膚的噗嗤,這樣小小的一聲,刀的動作就被停止了。 她的皮膚底下如同覆蓋著一層盔甲,利器不能傷分毫。 啊。來月驚呼出聲,在對方轉身的前一秒朝后退去。 朱酉宮大人揚起手臂,連痛呼也不曾有,就這樣輕輕松松地拔出短刀。 唉 煩惱似地嘆息著。 她把小刀當作投擲用的飛鏢,手腕擺動,刀尖朝著來月飛過去。 毫無殺意與惡意,就像擊落一只飛過的蚊蟲一樣,為了刺穿少年的頭顱而投擲的短刀,眼看著就要讓他血濺當場。 清脆的打擊聲。 短刀被另一樣金屬的兵器打飛了。 像木偶一樣沉默地待在一旁的尾花,脫下了那身不倫不類的浴衣,露出地下包裹出身體的禮服。 那是配備了anma能動力源,使用異星之大氣,為肅清災厄而制作的裝甲。 閃耀著火花一樣的光彩,黑色的甲胄。 祭典的時候還帶著武器,你還是一樣不懂氣氛呢,尾花。 朱酉宮大人對此毫不驚訝,如同教育淘氣的孩童那樣親切地訓斥著她。 與之相反,是像熾熱的火焰一樣,渾身上下都蔓延著濃厚的恨意的尾花小姐。 竟然唆使新一任的犀姬代來刺殺我,禮儀什么的都忘記了嗎?還是說你也想當一當這個角色呢? 你沒資格這么說。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這句話。 哎呀,這是和母親說話的態(tài)度嗎? 朱酉宮大人抬起手臂,嗤笑地用袖子捂住歪曲的嘴角。 遮住半張臉的頭紗被山風吹落,卷進火堆中,燃燒成一縷青煙。 露出的面孔,與尾花非常相似的五官。 對于早就被透露了事情的經(jīng)過的來月而言,似乎并沒有什么值得驚訝的。注意到他的神情,朱酉宮大人點點頭,像是在表示了解:連這一點都告訴他了?如果是其他人到還有可能,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原本就沒指望他能成功。尾花說:只要他能停下儀式就可以了,殺掉你什么的,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不可能的。 朱酉宮大人的嘆息猶如哀婉的樂曲。 誰也不能停止,尾花啊,你看 另一邊,手忙腳亂地脫著禮服的來月被白面坊主按倒在地。寡言的大和尚僅憑一只手就壓制住了對方。 唉,果然是靠不住的隊友。尾花并沒有將多余的精力分給來月,而是繼續(xù)死死地瞪著眼前的女性。 就算給你機會,你真的可以殺掉我嗎?節(jié)子會傷心的吧,你看,我畢竟也是你的母親 住口! 包含著悲憤的怒吼。 有如將二十年的辛酸一口氣吐出,尾花大喊著。 你根本就不懂,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又怎么可能失去節(jié)子! 二十年前。 已經(jīng)懷孕并許下婚約的母親,為了疼愛的meimei毅然決定放棄自己的人生。 她和未婚夫并沒有什么感情,雙方也是基于門第和她意外懷孕的事實而匆匆定親。 雙方各取所需的上床,并且約定將標記作為婚姻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來完成。 只是貪圖享受的歡愛倒沒什么,大家族的子女如果在婚前就被人標記,就沒有反悔的余地了。 自然,對方也不打算在婚前標記她。 根據(jù)長輩們的回憶,清子那是在所有人面前跪下,哭著要和身為beta的戀人結婚。 不知道她是知道了【犀姬代】的真相而感到害怕,還是說真的愛上了那個男人。 作為【犀姬代】被養(yǎng)育起來的這個女兒,現(xiàn)在居然想要逃避自己的職責,這個事實當然讓很多人大發(fā)雷霆。 大家多少有點同情她,或許又有些埋怨她出爾反爾,享受了最好的待遇,關鍵時候又要臨陣脫逃。 加上對家主的畏懼,誰也沒有打算站出來幫助她。 除了身為長女的節(jié)子。 節(jié)子是這樣想的,自己并沒有值得托付一生的戀人,也沒有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夢想,她會過上隨波逐流,平淡且庸碌的一生。 而像meimei這樣,找到了真心相伴的戀人,還擁有叛出家門的勇氣,節(jié)子祝福她的同時,也在絞勁腦汁地思考,如何才能幫助她。 那是的大家,對于【闇火祭】的真相,只有一個隱約的概念。 無論誰出任家主/犀姬代,最后總會變得越來越相似。 言行、舉止、習慣以及思考的模式。 或者說那根本就是一個人。 原來的那些人都去哪兒了呢?沒有人敢問,再說,就算要追究責任,也無從下手,因為那些人至少在社會上都好好的存在著。 或多或少都有所預感,大家卻因為害怕而選擇三緘其口。 對于不相信神靈存在的唯物主義者而言,會發(fā)生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 其實只要去測試一下老家的anma能濃度就好了。 不過篤信神道的舊式家族,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的神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換成了來歷不明的異星物種。得益于朱酉宮家對這片土地的掌控力吧,或許有人發(fā)現(xiàn)了anma能活動的異常,但沒有出現(xiàn)實質性的傷亡的話,連當?shù)氐膫惱韺彶槲瘑T會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還是真令人笑掉大牙。 節(jié)子想。 什么都沒有的自己,和好不容易獲得幸福的meimei,她選擇犧牲自己,保護清子。 在節(jié)子的掩護下,清子和戀人一同離開家族,來到第七都市。 要找肯定是找的回來的,不過因為節(jié)子的勸說,只當除籍處理。 節(ji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尚在腹中的孩子了。 不過,并非因為愛而生育她的母親,這個孩子也不一定需要吧。 稀里糊涂的和男人上床,然后懷孕,又稀里糊涂地定下婚約,自己真是個沒用的女人啊。節(jié)子感嘆道,這孩子會因為有自己這樣的母親而高興嗎?肯定不會吧,她應該有更好,更無拘無束的人生才對。 雖然可以將孩子轉移到人工zigong中養(yǎng)育,但節(jié)子還是選擇親自生下這個孩子。 生產(chǎn)后的第五天,她讓醫(yī)生給自己打了激素類藥物,鎮(zhèn)定自若地成為了【犀姬代】,迎來自我的終結。 被這個女人自說自話生下來的孩子,就是尾花。 從尾花有意識的時候起,她面對的就是已經(jīng)成為朱酉宮大人的節(jié)子了。 本應該是她的母親的女人,只會用一張假惺惺的溫柔的笑臉面對她。 尾花說:我要拋棄朱酉宮的姓氏。 女人點頭稱是。 尾花說:我要成為裝甲騎士。 女人也只是笑著贊同。 因為,她對朱酉宮大人并不具備任何價值,因此做出何種行動都會被允許。 只會在簾幕的后方,靜靜的笑著的女人。 并非過去的【節(jié)子】,而是身為【朱酉宮大人】的女人。 如果是真正的節(jié)子,當然不會這么做吧?那個思想很傳統(tǒng),又很會自我奉獻的母親,肯定會一邊打著為她好的旗號,一邊和女兒爭吵,哭個不停。然后把家里吵個天翻地覆。 幻想著并不存在的雞飛狗跳的畫面,尾花舍棄了心里最后一點留戀,毅然離開了朱酉宮家。 裝甲騎士原本就不需要支付學費,之后的生活費,以及各類雜費,都由血緣上的父親幫忙支付了。 這個男人雖然對女人很冷漠,對這個意外得來女兒還說的過去。至少在給錢和幫忙調度職務的時候從未推辭過。 同為裝甲騎士,早已退役,如今只是一介商人的男人,在尾花臨行前問過她: 可以把節(jié)子帶回來嗎? 尾花沒有回答,因為這早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人從她的沉默中得知了答案,緊接著,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那么,可以殺了她嗎? 尾花答應了。 現(xiàn)在,她面對著陌生的這個神靈,換上象征騎士身份的動力裝甲。 【荊棘之騎士(css/spinel)!于此,將災厄現(xiàn)象:朱酉宮·犀姬全數(shù)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