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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剛剛沐浴過的水汽還未散盡,洗手臺上搭著她換下的臟衣服,顯得有些凌亂。周胤廷不是變態(tài),卻被這景象迷惑,呆呆地看著那堆衣服,忘了自己要做什幺。浴池里,濕淋淋地淌著水漬,鏡子上,有之前隨手劃出霧痕。房間里的一切都與通常的整潔干凈格格不入,毫無保留地昭示著另一個人的存在與經(jīng)歷。奢侈慣了也享受慣了,他以為自己早該忘記有凡塵氣的生活。早年住在部委大院里的時候,長身體的男孩子食量大,半夜被餓醒了,外公便會讓他小聲點,別吵醒外婆。然后穿起圍裙去廚房里摸黑倒騰半天,端出一海碗面條,祖孫兩一人一雙筷子,蹲在客廳的地板上吸溜個痛快。那會兒家里的衛(wèi)生間也是這樣,濕漉漉臟兮兮,很少有一干二凈的時候。老人動作慢,他總是等外公外婆都忙完之后,再沖進早已凌亂不堪的浴室,從頭到腳淋淋水,便算作洗好了。再之后接手生意,自立門戶,芬蘭浴、泰國浴、鴛鴦浴,林林種種的澡越洗越花哨,卻似乎再也沖不凈心頭那厚厚的塵埃。“怎幺還沒聽到水聲?提前聲明啊,我手藝有限,面條放久了可就更不好吃了?!?/br>俏皮的“威脅”從門背后傳來,將他從思緒中驚醒,連忙擰開花灑,順便嚷嚷道:“我忘拿衣服了,麻煩……”銀鈴般的笑聲響起,門把轉(zhuǎn)動半圈,一只潔白如玉的小手伸進來,手腕上搭著他常穿的睡衣:“快點!”強壓住將女孩從門背后拽進來的心思,周胤廷接過衣服鎖好門,將水溫調(diào)至極涼,閉上眼睛洗了個戰(zhàn)斗澡。冬夜冷水浴,沖得散nongnong的酒意,也沖得淡心頭的回憶,卻化不開釀成蜜的一汪柔情,以及喉間愈發(fā)灼烈的炙熱、下身蠢蠢欲動的干渴。家常面VS不上學家常面VS不上學
- 周胤廷其實是吃過飯的。帝都最奢華的海鮮酒樓,變著方兒的珍饈佳肴。慶祝張羽升遷的一桌宴席,在主人公缺席的前提下,進行得觥籌交錯、酣暢淋漓。然而,想到身處戰(zhàn)區(qū)命懸一線的兄弟,周胤廷只覺得食同嚼蠟。亞非司的幾位領(lǐng)導(dǎo)今晚興致很高。畢竟C國的這場內(nèi)戰(zhàn)大天朝未出一兵一卒,瓜分戰(zhàn)果時卻謀得了一杯羹。盡管是替周氏這樣的“民營企業(yè)”做嫁衣,但在年底的工作報告上,好歹又增添了一抹亮色。至于那個意外升任駐C國大使的毛頭小子,反正有張部長力挺,他們也樂得做順水人情。道上摸爬滾打這些年,身為部委子弟的周胤廷早已練就一身阿諛奉承、曲意逢迎的本領(lǐng)。即便沒有胃口,依然能夠一杯杯地敬酒、一圈圈地夾菜,至少讓外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低落。燕鮑翅參、煎炸煮蒸,任何食材經(jīng)過烹飪,最后吃到嘴里的,歸根到底還是那份心情。沈蔓的手藝確實不咋地,跟外公不相上下。面條放時間久了有點酣結(jié),看來她也確實沒有謙虛。在這寒冷的冬夜里,捧著一碗暖暖的湯水,抬頭看向那雙略帶期望的眼睛,周胤廷理智地選擇了撒謊:“嗯,真不錯。”說完,仿佛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又大口吃起了疙瘩湯式的面條。上輩子鄭宇軒也曾經(jīng)這樣夸贊過,在兩人婚姻的最初,沈蔓還是Q市國立大學的老師。生性好強的她,即便失了依仗,仍然堅持獨立科研,不信憑自己的能力闖不出一片天。作為妻子,盡管也將家里收拾得妥妥當當,卻沒有真正花多少心思。當時鄭宇軒的事業(yè)剛剛起步,下班回家總是日復(fù)一日的面條,居然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從未表達過任何不滿。那時候的沈蔓很單純,以為自己當真廚藝了得。如今在周胤廷臉上看到類似的表情,以及同樣捧場的吃相,她才恍惚記起白日里的感慨:其實哄人是很容易的,只看你愿不愿意。“慢點吃,別噎著?!毙睦镉惺?,原本饑腸轆轆的感覺也消散了,沈蔓起身倒了杯茶遞給男人,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將自己的碗也推過來:“都是你的?!?/br>周胤廷嘴里塞得滿滿的,眉眼彎彎沖她一笑,復(fù)又低頭狼吞虎咽了起來。烹飪與進食其實是很親密的行為,能夠心甘情愿地付出勞動制作飲食,或者毫無防備地吃下對方經(jīng)手的菜肴,需要兩人之間有絕對的信任和依附。與外出點餐不一樣,支付金錢獲得勞動與單純藉由人身關(guān)系取得收益相比,后者顯然更強調(diào)彼此不附條件的關(guān)心、照顧,體現(xiàn)著人際交往中最難得、最真摯的本質(zhì):我以唇齒接受你的饋贈,你以愛回報我所有的信賴。思緒在前世今生的相似場景中來回飄蕩,沈蔓有些好奇地問:“你們男人在外面一應(yīng)酬就是一整晚,連肚子都不管飽的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滅了自己的那份,周胤廷用筷子指指沈蔓的小碗:“真不吃了?”得到對方的點頭確認,他這才忙不迭地開始新一輪“鏖戰(zhàn)”,嘴里嘟嘟囔囔地答道:“你也曉得是應(yīng)酬,那就說明身不由己。戰(zhàn)區(qū)那邊風餐露宿,國內(nèi)卻歌舞升平?反正,我的心沒這幺大?!?/br>聽出是部委里的事情,沈蔓心跳沒有來由地加快了幾分,略微遲疑地試探道:“……你有認識的人在戰(zhàn)區(qū)?”周胤廷含著面條不便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含混道:“唔,你還沒有見過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