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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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里根本沒有人對希格依的缺席發(fā)表什么意見,她也很懷疑是否有人注意到了她的缺席。因為戰(zhàn)爭需要大量人才填補,所有能夠承擔引導責任的學校、公會、半公開的小團體基本都會使用通用化的,以實用主義為基礎的職業(yè)者培養(yǎng)系統(tǒng)來確定學徒們的進度、天賦已經(jīng)用途。 學院也不例外,作為帝國中心的魔法學校,戰(zhàn)斗法師和魔法匠人的溫巢,學院采用三個并行的制度來確保每一塊木頭都能被利用,每一個頑石都有個地方呆。 第一個,也是最為簡單易懂的一個,就是成績,平時測驗,應用實驗評分,針對咒語的內(nèi)化與優(yōu)化程度,學期中測驗,學期末測驗,理論測驗,配合測驗,林林總總的成績從四面八方構建了一個畢業(yè)生的能力多面體。 采用這種方式畢業(yè)的學徒可以說沒有什么大出息,沒人會在他們身上報以巨大的期望,在魔法的世界里,他們就是普通人,和街邊的面包匠、裁縫一樣,是支撐起整個龐大生產(chǎn)體系和生活的支柱,也是最不缺人代替的。 他們往往因為掌握了大量堅實的基礎知識和基本的制造工藝來負責特殊材料的處理,藥材的辨別,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獲聘成為通識教育相關科目的教師,或者說,高等匠人。 第二種,則是在第一種的基礎上增加和實戰(zhàn)有關的內(nèi)容。治療感冒的藥劑和能夠治療火球術后遺癥的藥劑在市場上從來不是一個價位,而經(jīng)過簡單處理的箭矢和被刻印上精確的符文,在戰(zhàn)場上起到出奇制勝作用的魔紋箭也不是一個水平上的東西。 希格依一直在努力向著這個方向發(fā)展,鑒于軍隊是一個良好的晉升渠道,她的競爭者們多得就像初春時節(jié)在一場春雨后悄悄探出腦袋的草葉一樣。在他們當中,希格依血統(tǒng)平庸,甚至可以說是低賤,天賦也只是普通偏下,優(yōu)點是足夠勤奮耐勞,而且服從性很高。她的另外一個優(yōu)點,就是足夠精確,可能因為魔力存儲量的關系,制作成品的速度不占優(yōu)勢,但她的材料利用率很高。換句話說,就是擅長精打細算。 同一條魔龍的雙角,可能會具有不同的屬性和微妙的差別,同樣批次出產(chǎn)的珍珠,可能就有某一顆比其它的更能承擔刻印。精打細算,在充滿不確定性的魔法的世界里,是一個可以和仔細、具備觀察力、善于統(tǒng)籌等種種優(yōu)秀品質(zhì)劃等號的概念。 當然,不管怎么說,要成為一個出色的人,本來就需要不計其數(shù)的努力和優(yōu)良品質(zhì)。 而剩下的第三種,這意味著一種突破了常人的限制與桎梏,在一條只屬于少數(shù)人的荊棘小路上狂奔向重點。很顯然,任何一種篩選機制都只是為了篩選出有用的材料,學徒們就像一塊塊正在陰干的木頭,筆直結實的可以打造房梁、家具,漂亮的或許可以用來制造裝飾品,而粗劣短小的就只能劈碎了燃燒既然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實用,那么只需要用最簡潔的方式證明自己的用處就行了。 第三種評定方式,就是如同傭兵一般,是以直接接取任務后的完成率、在戰(zhàn)場上的收獲、對戰(zhàn)局起到的幫助等等功績和殺戮的多寡作為成績評定標準的。是的,課業(yè)和作業(yè)對某些家伙來說是不合時宜的。他們或是繼承了強大的血統(tǒng),或是具有罕見的天賦,或者更神秘一點,另有奇遇來說,對他們來說,真刀真槍的戰(zhàn)斗才是打磨他們的最好方式。 當然,因為魔法師或多或少都需要學習一些事情,一個人或許可以不經(jīng)記憶而發(fā)射火球,但依靠血脈的傳承來習得扁絲蓮的優(yōu)劣則不太可能,哪怕是第三種學生,也并不會完全脫離課堂和教育。 之前的希格依在這樣復雜的換算方式中必須緊緊抓握住前兩種評定的機會,因為天賦有限,她就像一只天生羸弱纖細的獵鷹,只能通過更多努力來獲得和同類相差不多的收獲,而面前的山谷里散布著潔白的、軟綿綿的小羊。 在徹底下定決心去召喚惡魔之前,希格依已經(jīng)為此痛苦很久了。她時而覺得自己可以堅持,時而搖擺不定,覺得自己最好還是趁著年輕早點找一個別的出路,最起碼不要再繼續(xù)往這個深坑里面傾倒每個來之不易的金幣。 有一段時間,她每天都睡不著,一邊期盼天亮了可以去領取新的材料來為自己加分,一邊又害怕自己的命運究竟會走向什么可怕的地方。 回到房間的希格依只覺得頭痛欲裂,她又餓了,而且這一次更糟糕,腹部和腿都酸痛難忍,而頭和脖子沉重僵硬得像是被灌了冰進去,沉湎rou欲的身體終于不堪重負一般地沖她抗議起來。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振奮精神,又馬上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從床底拖出了一只箱子。 作為一個常年忍受著饑餓的人,她在拿到了第一筆酬勞之后,在擁有閃銀繪圖筆、高純度龍血墨水、林林總總的學習用品之前,希格依最先給自己買了一箱子食物。和之前只能從食堂偷偷夾帶出來的白面包不同,她買的都是城里有名的店里的好東西。 屠宰之后放完血,重復用香料涂抹、陰干、浸泡牛奶這三個步驟,窖藏懸掛半年后烘烤而成的rou干;原產(chǎn)自遙遠的沙漠當中,不必費心儲存也能放置大半個月的巨大而干癟的果子,只要用牙齒撕咬外皮,就可以不斷吸取韌而甜美的果rou;剛出爐時柔軟,放置后干燥而有嚼勁的添加了昂貴干果的甜面包 箱子里放滿了食物。美味的,干凈的,昂貴的食物。她不需要出門尋找一份工作,也不需要挨餓,就能輕輕松松喂飽自己,然后好好睡上一覺。 希格依為自己掰了一半面包,和兩塊rou干,她就著一瓶牛奶把它們吃完,又強迫自己撐著沉重的眼皮,仔仔細細地把裙子脫下去。從紅色的絲帶開始。 當希格依終于把脊背放到并不柔軟的床墊上時,她發(fā)自內(nèi)心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一次,總算是都應付過去了但她甚至連公爵的面都沒見上一面,就已經(jīng)有這么多麻煩事了,如果那又該怎么辦才好呢?這個想法最近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里,她想要稍微思考一下,但睡意終于壓倒了擔憂,和被子、剛剛吃下去的東西一起將她的思維埋了下去。 她睡著了,緊繃的眉毛和唇角也為止放松。又過了一會兒,希格依在深沉的睡夢中微微翹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