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六十八) 陳亦歡望著他遠(yuǎn)走的背影漸漸將視線收回,她不知該如何形容當(dāng)下的這種感覺,冬日晚風(fēng),跑車少年,一切都像她幻想中的愛情。 孜然味的rou串香氣慢悠地吸進(jìn)她鼻腔,她往嘴里咕嚕塞進(jìn)幾口rou。 她喜歡周凌昕,但她不會表白。 陳亦歡沒再多想,拉開了一罐飲料。卻在她低眸的那瞬間,后背覆上了一只大手的觸摸。她皺了下眉,以為是周凌昕,就聳動肩膀甩開了。 誰知對方反手賞了她一巴掌,將她的頭按在桌面上狠罵:賤女人,我的面子你也敢不給?我摸你是給你面子! 陳亦歡嚇得身子一僵,她慶幸身子撐在了桌面上,否則被他這么一推,她估計已經(jīng)臉已經(jīng)落地了。她難以想象當(dāng)今社會還會有這種調(diào)戲不成而傷人的惡行,她咬緊牙往后退了兩步,揮起眼前的瓷碗往他身上猛然砸去。 放開我,我要報警了! 流氓揮拳向她打去,揪起她那頭茂盛長發(fā)往外拽,縷縷發(fā)絲被扯得雜亂,那張漂亮的臉上落滿了難看的紅印。如同烙印般刻在那,消不掉的。陳亦歡放低身子吸了兩口氣,她試著往后挪,待他分神之時,她猛力地?fù)]起腳往他褲襠處踢去。 賤人! 流氓捂住褲襠,伸手拽住想要逃跑的陳亦歡的一只胳膊。她瞪著赤紅的眼,拼命地甩開被束縛的胳膊,眼底映進(jìn)滿路夜燈的照耀,試著闖進(jìn)遠(yuǎn)處的大道。 陳亦歡莫名覺得人心實(shí)在冷漠,她不是想要道德綁架,她知道別人不幫她是人之常情,可她真的很難過。她理解那些人沒有出手幫她的勇氣,那連幫她報警的想法都沒有動過半點(diǎn)嗎? 陳亦歡腳下生風(fēng),步伐從未如此快過,而流氓卻緊跟她身后,沒跟丟她半步。她嚇慌了,他將手上那把匕首往身后藏,但她還是注意到了那尖利的刀鋒。 別過來!別過來!她放聲大喊,渴望有人能注意到她的困境,出手幫一幫她。 意料之中地沒有一人抬頭,誰也不想為了陌生人將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陳亦歡太害怕了。踉蹌跑了幾步,膝蓋卻和她的自尊雙雙跌落,跪在骯臟遍野的大馬路上,她的身影那樣無助。她怨恨自己平日里的養(yǎng)尊處優(yōu),做輕微的運(yùn)動都嫌累,是她親手推到這般地步的。 她要如何去抵擋那把尖刺的匕首呢,要如何將她僵硬的身子往后挪,她的雙手撐在地面指引她退后,她卻無力奪走那把或許即將要插進(jìn)她心臟的刀刃。流氓兇惡的模樣被牢牢鎖在她的眼里,她想如果有命活下去大概余生都不會忘卻這張臉。 他步步逼近,她步步退后。 他揮起匕首似乎要往她的大腿根處狠狠刺下,陳亦歡淚停在眼眶,低緩的哭聲也無法喚醒她這無法動彈的雙腿。 她閉上眼,靜待匕首將她的皮rou刺穿剝爛,任由血水浸透滿地。 可一秒、兩秒、三秒。 她仍然沒等來屬于她的災(zāi)禍。 等她再次抬起眼時,發(fā)現(xiàn)周凌昕的手掌心上落了滿片血痕,嘀嗒的鮮血染紅他白皙的指尖。流氓雙腿劃出巨大的傷口,由血流凝成長河,他被周凌昕踹翻倒地,瘸著半條腿跳步似的往前逃。周凌昕剛想追上,卻被陳亦歡拽住了手。 寂寞的夜里缺了雨聲,而他的手掌心卻是一片被淚花打落的濕潤。 jiejie,你怎么哭了。 笨蛋周凌昕,你知不知道你的手會廢掉啊你以后不能拿筆寫字了怎么辦,誰來照顧你呢?陳亦歡的心都撲在了他身上。 那jiejie來照顧我了,好不好?他笑著拿出一枚晶耀的鉆戒。 隨身攜帶的?她問。 對呀,說不定你哪天就想嫁給我了呢? 貧嘴。 周凌昕笑著將鉆戒套進(jìn)了她的手指里。 (六十九) 他只有在這一刻才敢擁抱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她的體溫與心跳。 跟我回家吧。他說。 她沒有回答,但他們貼得好近,溫?zé)崂p上他心尖,他聽見她的內(nèi)心在耳邊吹風(fēng),給予他答案。 大年初一。 周家別墅里的滿園花色開得糜艷,瑞雪柔柔傾落,揉碎的暖光吻過盛放的山茶,淺淺映出它完美的輪廓灰影。撩開暮靄下是那片似火繁花,仿若盛滿了一壺春秋。 門外高掛的兩只紅艷燈籠訴說著節(jié)日的來臨,被邀請而來的主人公正順著風(fēng)朝這而來。簡淮川將墨鏡摘下,對后視鏡抓了抓碎發(fā),直著身子走下車。 周吟朝他笑:簡淮川,平時你見我的時候怎么沒這么上心?這身衣服我都沒見過,新買的啊? 他點(diǎn)頭:是啊,畢竟要見咱爸媽,總得收拾干凈點(diǎn)吧。說著他提起大大小小的禮袋往里走。 周吟知道周凌昕今天不回家吃飯,就也沒喊他,領(lǐng)著簡淮川回了家。 簡淮川將手中的禮物放在桌面,周吟招呼他坐下,兩人并肩坐在那張紅木沙發(fā),他掀眸環(huán)顧起這兒的裝修。玫瑰花形狀的鉆石吊燈蕩映出燦艷的旎光,傾灑于旋轉(zhuǎn)樓梯之上,乳白色的扶手和蕾絲雕花被光染成油畫,像永不消逝的日暮。 樓梯下放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他光是看著鋼琴的樣子就已經(jīng)能想象出周吟彈鋼琴的優(yōu)雅姿態(tài)了。 簡淮川想將視線挪開,他眼眶里卻出現(xiàn)了那張算不上陌生的臉。 周衍咳了一聲從樓梯走下,扯了扯衣領(lǐng),停步到他倆面前坐下,自顧自拿起茶壺給他自己泡茶。 被忽視的周吟想暖回場子,周衍這一鬧明顯是對簡淮川這個女婿的不待見,但她肯定是非嫁不可的,她只能當(dāng)和事佬給周衍說點(diǎn)好聽話哄哄他。 爸,你看我把未婚夫帶過來了,他叫簡淮川,怎么樣?帥吧。周吟勾住簡淮川手臂,將他往自己身上拉。 周衍頭也沒抬,自我介紹不該本人來說嗎? 簡淮川眼尾上挑,眼里漾著層淡光,那是極為溫柔的眼神。他從容地望著眼前這個溫雅尊貴的男人,眼底的溫柔下是被他藏住的淡漠。畏懼這個詞,不會以任何形式出現(xiàn)在他簡淮川的身上。 他不清楚周衍的內(nèi)心想法,不清楚他是否已經(jīng)將自己查了個遍,但他估計是八九不離十。像周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怎么可能將自己的女兒隨意托付給一個普通人? 這就是有趣所在,簡淮川心想,如果周衍真正去調(diào)查他了,應(yīng)該會明白從頭到尾完整的真相,估計不會對他父母有所偏見。 他簡家是比不上周家的勢力大,他也不去攀比些什么。那是他引以為傲的父母,他能成為他們的孩子,在愛的灌輸下長大,他已經(jīng)覺得自己三生有幸了。 周家如果看不起他,可以。但他絕不允許周家看不起甚至是羞辱他的父母,如果如此,那他簡淮川不稀罕攀這個高枝。 簡淮川不想隱瞞些什么,他的經(jīng)歷沒什么見不得光,伯父您好,我叫簡淮川,是阿吟的學(xué)長,學(xué)的是金融系。剛回國不久,一直在忙公司里的事情,所以沒有空來拜訪伯父您。 周衍從鼻腔里輕哼一聲,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阿吟,你去看看楊媽在廚房里忙什么,你去幫幫她。 (七十) 周吟看了簡淮川一眼,點(diǎn)頭說:好。她起身,往廚房里走去。 周吟走后,周衍給簡淮川倒了杯茶,遞給他。 謝謝伯父。他喝了口茶。 聽說你現(xiàn)在在開酒廠?周衍直著身板翹起二郎腿,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對,我知道伯父您喜歡喝自家釀的酒,所以我特地選了些品質(zhì)好的葡萄酒送給您。簡淮川起身,從面前的袋子取出一瓶酒紅色的葡萄酒,瓶身上貼著鎏金的標(biāo)簽,印著簡家莊園四個字。 周衍接過那瓶酒,不算有太大欣喜,畢竟世上多名貴的酒都在他酒柜里放著了。但當(dāng)他掃過簡家莊園時,不由一愣。 你父親是簡清延?周衍詫異地問。 是的,伯父認(rèn)識我父親嗎? 周衍對簡淮川的了解僅僅是從周凌昕的口中得知,他打心底是對簡淮川感激的,又覺得他實(shí)在勇敢。舍身闖火海拆炸藥這樣的事,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他救了自己的兒子,周衍是對他有很大好感的。 他見了簡淮川之后,只是感覺他女兒選男人的眼光不錯,要相貌有相貌,要風(fēng)度有風(fēng)度,他還算滿意這個女婿,除此之外并無其他情緒。但當(dāng)他聽見簡淮川承認(rèn)簡清延是他父親時,周衍的心顫了幾下,欣喜映到他的眉梢。 周衍和簡清延接觸過一段時間,他二十九那年事業(yè)剛穩(wěn)定,簡清延也剛剛出獄。他知道有許多關(guān)于簡清延的坊間傳言,他也都清楚。他知道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的真相,所以他并不像外人一樣對落魄的簡家避之不及,相反,他太敬佩簡清延的為人。 他和商顏本可以忍氣吞聲,繼續(xù)享受簡沛的榮華富貴,可他們卻要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權(quán)利,揭發(fā)了他的惡行。這樣的人,值得他周衍去交朋友。 所以周衍相當(dāng)闊氣地成為了簡清延的天使投資人,砸了十個億進(jìn)去給他當(dāng)創(chuàng)業(yè)資金。 即便是沒有周衍的投資,陳敬遲也會成為簡清延的最佳推手,只要他簡清延還在,簡家的族譜就該由他來重新改寫,簡家,永遠(yuǎn)都不會完。 周衍和簡清延的淵源要從很久前說起,記得他十七歲那年被周盛松帶去出席晚宴,當(dāng)時的場景其實(shí)他記不清了,但簡沛那副趨炎附勢的嘴臉?biāo)恢庇浀浆F(xiàn)在。周衍少年老成,他清楚那群人藏在笑容下的刀會將他刺穿,他知道他們不過是在逢場作戲說著場面話罷了。 他不喜歡裝模作樣的簡沛,但跟在簡沛身后十三歲的簡清延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有著嚴(yán)厲而清澈的眉眼,那是他這個年紀(jì)不該有的一種堅定。他覺得這個少年,很特別。簡清延冷臉端著一杯香檳酒,卻只是搖著杯中的酒液,從不喝下一口。 周衍礙于他們的盛情,咽了幾口酒。那時還是少年的他哪有現(xiàn)在的酒量好,一杯下肚,他就站不穩(wěn)了。簡清延注意到了這一幕,往他走了過去,他彎下身子,遞給周衍兩顆醒酒糖。 喝酒對胃不好。 那個深邃的眼神,周衍記到了現(xiàn)在。大概也是因?yàn)槟谴蜗嘤?,才讓他那么堅持地選擇跟簡清延合作,他是個很記恩情的人。周衍工作太忙,對簡清延的私事并不了解,哪清楚他有個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 如果把周吟托付給簡淮川,他真的太放心了。 嗯,能談?wù)剬δ愀赣H的看法嗎?周衍推了推眼鏡,笑著出言。 簡淮川眼里的綿柔不減,他淺笑:我不敢說他是一位完美的父親,但對我來說,他是一個足以令我敬佩的男人。他教我如何尊重他人,教我讀書寫字做生意,成為他的兒子我是榮幸之至的。 周衍在心里嘆了口氣,覺得簡淮川說這話未免也太端著了,他剛想說點(diǎn)什么,卻被簡淮川搶先:如果您愿意給我這個機(jī)會的話,我想把這個尊敬的對象加上您,我會做好一個女婿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