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讓你不快樂?
是誰讓你不快樂?
上次也是這么說吳非垂著眼,你求我的事自己能做到嗎? 季南淵沉默了半晌,將手?jǐn)n在吳非的后頸說:我沒有和別人在一起。 答非所問。 吳非明知他耍賴卻轉(zhuǎn)了話題。 你是不是想掐死我? 一片死寂中,季南淵眉頭緊皺,忍了又忍,手里才沒下狠勁。就在他準(zhǔn)備開口時,吳非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冰冰涼涼的,輕輕摩挲猜不出目的。 我有點怕你,你生氣的時候總是一副想我死的樣子。或者受折磨吧,總之不是什么好表情。 吳非有一段時間特別沉迷詩集,聶魯達(dá)、戴望舒、海子艾米麗狄金斯印象深刻,看完顧城生平的時候狠狠打了哆嗦。她以前總覺得不開心的詩人有些偏執(zhí),那種悲傷和憐憫纏繞起來不自覺和愛情劃上了等號。后來李響珍覺察到她的低沉,硬是壓著吳非的頭跟自己看治愈韓劇,新的情緒總是很好蓋下舊的,百試百靈。 不是的,季南淵對上吳非的視線,我想和你一起死。 吳非知道他是認(rèn)真的,應(yīng)該打寒顫的,但是她沒有。 好吧。她說。 玉石俱焚的意思,不該覺得浪漫的。 你知道王小波嗎? 季南淵沒跟上吳非的思路,甚至還卡在她似是妥協(xié),照單全收的好吧上。 想也知道你不認(rèn)識,但我可是知道默多克的哦,吳非坐起身,握住男人的手捂在臉邊蹭,你什么時候也了解一下我擅長領(lǐng)域的人? 我對除你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 就不為了我努力一下? 有什么好處? 吳非皺了皺鼻子,沒勁。 似乎是怕關(guān)了話匣子,哪怕這些對話很無厘頭,季南淵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家不是做傳媒的。 ?吳非瞪圓了雙眼,他不是石油大亨嗎? 季南淵一時不知道是該回答真正的石油大亨名字,還是解釋自己家雖有涉獵,但不主攻石油。為了不讓話題越來越歪,他把話頭引回了最開始的地方,王小波怎么了? 吳非正尷尬自己混淆了人名,順著臺階就下,他給愛人寫的信里說愛你就像愛生命,我一直以為愛情應(yīng)該是正向的。 或許是吧,季南淵看著她說:可我不愛生命。 誰讓你這么不快樂?吳非湊近了些,額頭抵著他的,我讓你不快樂嗎? 季南淵對自己過往的人生沒有任何總結(jié)陳詞,在和吳非有交集之前,他從不覺得有什么事是值得期待和快樂的。 按說他小時候受的皮rou苦沒有羅胥禾多,精神上的折磨沒有陸夏天苦。一起長大的同齡人全都費解:季南淵,一個相比之下,在最正常管教下的小孩,怎么脾氣比所有人都不正常。 熱門游戲碟在角落落灰,最火初版印刷從倫敦急件寄來連郵包都沒拆。吃飯聚會都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根本猜不透季家是生了個人rou胎還是造了個金屬AI。 一年見幾次面時根本落不下什么好印象,偏偏幾家關(guān)系往來逐年增多,生日宴請自然不可能缺席。 大人們正在室內(nèi)圍著三歲的陸??淇蓯郏芾渎涞拇蠛⒆恿_胥禾跟陸夏天坐在院子里,季家收的賀禮快要堆成山,他羨慕得眼紅,又有一點嫉妒,寵壞的王子病要啥啥都有的太子想到啥壞話都往嘴外蹦。 一旁的陸夏天正為扎太緊的雙馬尾心煩意亂,她覺得自己頭皮都要扯爛了,陸臨山嫌她的碎發(fā)多要求處理干凈,可發(fā)膠把頭發(fā)變得硬邦邦,摸起來扎手又惡心。白裙子,黑皮鞋,白色荷葉邊的短襪,渾身上下沒有一件東西是她喜歡的,統(tǒng)統(tǒng)勒得她喘不過氣。 就是那個時候,有一支手從她臉側(cè)遞來一把剪刀。銳器的寒意把陸夏天嚇得不清,旁邊正在說人壞話的羅胥禾做賊心虛,直接從石凳上摔倒在地。不知道季南淵站在他們身后多久,關(guān)于他的差評又聽了多少,兩個七歲小孩驚魂未定,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季南淵手心收緊,覆著剪刀口,將把手放低了些,剪了吧。 羅胥禾先反應(yīng)過來,站起身說道:你瘋了?你知不知道她爸爸是誰?邊說邊揉屁股,齜牙咧嘴的。 我不知道,季南淵收回手,你爸爸是誰? 說來奇怪,陸夏天從這個面無表情的男孩的問句里聽出了做朋友的邀請,她扯著自己的裙子邊說:我爸爸喜歡我按照他的要求來,不然我會被關(guān)禁閉。 哦,季南淵看著女孩有些泛紅的頭皮,我爸也是。 不可能!羅胥禾抱著臂打量他,你家對你那么好,你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那是我媽想要討好我。 羅胥禾不信,又覺得季南淵不像撒謊,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怎么證明? 季南淵思索了一會才說:證明不了。 你先把剪刀收起來吧,大人看見不好。陸夏天搶在羅胥禾開口前趕緊搶話。 明明是你過十四歲生日,怎么搞的像陸睿生日一樣。羅胥禾翻看著手里的請柬嗤之以鼻,主角名字的字號甚至沒有配角大。 天氣陰沉沉的又下不來雨,風(fēng)倒是挺大,掀得人眼皮疼。 可憐可憐他吧,他也沒幾天好過了,躺在教學(xué)樓天臺的陸夏天晃著腿,手里轉(zhuǎn)著空煙包,季南淵來了沒? 沒。 我讓他給我?guī)?,磨蹭死了?/br> 你可真會使喚人,羅胥禾看著請柬百無聊賴,廢物利用開始疊紙飛機,聽說了嗎,季南淵要去城南的高中。 哦,我爹踹我去美國。 我知道啊,不然陪你逃課逃大半學(xué)期我是有?。?/br> 你去城南嗎?陸夏天側(cè)著臉問。 不去啊,我肯定還是留這邊。羅胥禾紙飛機快要疊成,比在眼前挑選航線。 你不犧牲一下,跟著去城南看看? 我又不是書童,季南淵需要陪讀?手臂一送,起飛! 紙飛機試飛了沒多遠(yuǎn)就栽禿了頭,跌在剛推開天臺門的季南淵腳邊。他彎下腰撿起來看了兩眼,誰過生日?陸睿?邊說邊拋了個打火機給剛坐起身的陸夏天。 哈哈! 真好笑,陸夏天伸出另一只手, 煙呢? 季南淵從口袋里掏出空落落的半包解釋道:被我抽掉了。 你有啥事要發(fā)愁啊,抽這么兇?羅胥禾雙手插兜,神情困惑,季南淵,你為什么去城南? 不知道。季南淵靠著圍欄向下看,大概是多數(shù)人都會在放學(xué)后被門口準(zhǔn)時等待的私家車接走,校園里早已空蕩蕩。 由于風(fēng)太大,陸夏天不得不縮在羅胥禾身后點火,煙燃的時候也不忘再用手捂捂,想離這遠(yuǎn)點。 ?。苛_胥禾沒懂。 陸夏天總算吸上了一口,胳膊肘搭在羅胥禾肩上,沖轉(zhuǎn)過身來的季南淵挑了挑眉,城西城東都不夠遠(yuǎn),城南最遠(yuǎn)。 城北有啥不好啊,羅胥禾抱著臂。我爸可不會讓我去城南,那邊商科師資基本為零。 沒有不好,讀哪都一樣。季南淵聞著煙味癮又有點上來了,倒出來一根夾在手上打算拿打火機。 借你點,別客氣,陸夏天把自己嘴里的煙摘下遞過去,見對面沒什么動作笑道:干嘛?嫌棄???我可是怕你半天點不著,抽不到著急。 季南淵沒答話,拿起臺子上的打火機一搓就著。 得,當(dāng)我神經(jīng)。陸夏天覺得沒勁,低下頭開始理襯衫衣角的線頭。 你倆有點奇怪,羅胥禾左右看著,什么情況? 沒情況,陸夏天笑了笑,提前祝你在城南治病順利。 這下羅胥禾也不吭聲了,治病這句話他從來都不接。他不喜歡調(diào)侃這種事,雖然他確實覺得季南淵人格上好像有缺陷。不過現(xiàn)代社會,誰還沒點病呢。 季南淵很難對什么事情產(chǎn)生興趣,抽煙這件事不存在誰帶壞誰,想抽就抽了。 要說舒緩什么了嗎,還真的沒有。就是習(xí)慣了,不然有點沒意思。 遞剪刀是因為被推出來和同齡人搭話,季南淵沒什么話好說,看出頭發(fā)是女孩的困擾源頭,既然如此,剪掉不就好了。他一向不太關(guān)心其他生命的死活,情緒管理大部分時間對于他來說不需要,因為他沒有情緒要表達(dá)。 陸夏天躺在地板上笑他生來就是病種,病得還不輕的那種。 羅胥禾看不出季南淵臉色有沒有生氣,又怕陸夏天像小時候那樣不知情踩了雷,硬擠話緩和,他就是沒遇到感興趣的。 是嗎?陸夏天的校服襯衣已經(jīng)翻到了胸口,雙手搭在肚臍上,季南淵,這世界上你還有什么東西沒見過? 話是這么說沒錯,世界人口那么多沒見完,心誠則靈,羅胥禾看著坐在皮椅上面無表情的男生說:你今年生日許愿虔誠點,就許得個良人好吧,讓你開眼知道世界上還有快樂這件事。 好主意!陸夏天翻身而起,把桌上一口沒動的蛋糕拿到面前,我?guī)湍阍S。 不用,季南淵皺著眉,你許你自己的,別浪費在我身上。 陸夏天盯著男生黑黑的眸子良久,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從被遞剪刀那一天開始就在會錯意,談不上后悔,就是有點了然。 她那天沒有許愿給季南淵,但是后來忽然有一天,羅胥禾給她發(fā)消息說季南淵談戀愛了。 她不信,又知道是真的。所以她和陸臨山做了筆交易,回國去城南那所高中看看。 陸夏天想知道,季南淵現(xiàn)在知道快樂是什么了嗎? 或許是多年未展現(xiàn)過的情緒并不是真的不存在,它們堆積著,終于有了一個輸出口,所以比一般人來得猛烈些。 她是他的萬里無一,他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