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固執(zhí)
五十二:固執(zhí)
--- title: 五十二:固執(zhí) --- 這房間,透過夜窗,林涼認出是酒吧附近的旅館。 兩人如何醉酒后躺在一間房、一間床上,林涼下電梯后問前臺,前臺說是先生你自己開的。 不是兩間? 你說只要一間。 打車,林涼一個人回家。 家里裝滿了清清冷冷,他站在院中,有月色??粗邝聍竦姆孔?,他走到門前,躊躇了下才印上指紋。 沒有開燈,進去后他倚在墻上點煙,沒吸到一半便滅了。后來林涼將客廳燈按開,下意識從嘴里冒了一句:你要不要吃蛋炒飯? 哪有人應他。 臥室里的女人是被他親自送走的。 . 12月16號,江漫蘇醒,買了口罩,戴去上班。 下午五點提前下班,他開車去路柔公司樓下。 搖下車窗,等待,他順便點支煙。手臂搭在車窗欄上,江漫整個人慢慢放空。 回想兩人重逢起,似乎在她面前,自己的情緒總是不太好。易怒、浮躁、不受控制,活像個無賴。他按著眉心,猛吸一口煙,被自己的分析煩醒。 路柔下來時,正好六點,她坐上副駕也系好安全帶,對他說了一家中式餐廳的名字。 導航啟動。這地方江漫熟悉,別人常請他作客,人均最低五千的消費水平。他一下明白她這朋友背景不淺。 他是誰?紅燈時,他問。 姓蘇。 蘇一聲? 不是。 他爸? 不是。 那是誰? 去了就知道了。她非要賣關子。她認識你,可能你不認識她。 . 這家中式餐廳靈感起源于名畫,兩位名流人士歷經(jīng)四年設計。朱紅頂、鉑金墻,進去便有一面鶴鳴屏風,頂沿上祥云回雪。 出于精致和物以稀為貴的商業(yè)理念,這兒一天只接五桌,一席只設三至八位,一個包廂有五百米的私人空間。餐具裝潢要么國外頂級進口,要么國內私人訂制。 只上十道菜。高等配酒,珍稀食材,都是市面難尋的。擺盤的設計美感是價錢的藝術,越貴越難理解。 站在門外,江漫看見頭席坐著一名女人。 名牌衣、名牌首飾、名牌包,整過容,下巴尖得令人鎖眉,皮膚不健康的黃,從頭到腳散發(fā)一種廉價的貴婦氣質。 江漫看到她的指甲,純粉色,比正常人留出三倍長度,看起來像兇獸的利爪,他心頭一下很不適。 蘇總,蘇榮。路柔說。她站在他身旁,也在門前,又說蘇榮以前是你狂熱粉,還記得大四在寧北表演完她堵你后門要合照嗎?你不給,她就抱著你死活不走,還是我報的警。 江漫緩緩記起:"當時她是喝醉了。" "江漫,你坐她旁邊。" 江漫緩緩看向她,口氣很輕:"什么意思?" 路柔看到他的眼神趨于寂冷,陰沉沉的。她想從重逢起,這是第幾次惹他這樣了。 "你討好她幫我簽成單,我們就和好?;蛘?,你現(xiàn)在就走。但以后你過你的,我過我的。認真的。" 她的每個字都在氣傷他。江漫摸著褲兜里的香煙盒,就淡笑:"我有這么大魅力?" "沒有。"她說,只有她愿不愿意讓你這樣以為。 江漫還彈古箏那會兒,憑面相和音樂積了不少鐘愛者,蘇榮是之一。其實拜訪客戶時她并未認出,若不是她桌上的手機亮了下屏,路柔就不會看到這張屏保是大四在音樂廳演出特寫的江漫。 溫文爾雅,君子如玉。這張照拍得真好。 蘇榮是個憑興趣做事的人,選擇合作伙伴先看眼緣,看喜不喜歡這人,又對細節(jié)刁鉆,從乙方公司發(fā)展史、公司環(huán)境、公司資質、合作案例以及網(wǎng)上評價等,每項都要細究后多家比較,連公司技術人員有多少也要問明白,比偵探還重視蛛絲馬跡。 問些問題也刁難:你說你承諾給我?guī)碜畲罄?,那一個行業(yè)內,很多家找你們合作,那豈不是每個公司都能獲得最大利益? "江漫?"路柔用下巴指了指里面。 他淡淡說路柔,任何一個有點腦子的男人都不會進去。 路柔就走進去,他拉住她手腕。她停下來,不說話也不去看他。兩人僵持不下,冷冷的沉默在門外泛開。 然后江漫松開她,在她耳邊說你記住你說的話。人風掠過,他快步走進房間,直接坐在蘇榮左側。 江漫出現(xiàn),意料之外。燈下,蘇榮瞳孔里兩個光點更亮了。她還記得她第一次搶到江漫的票,那年16歲,興奮了一晚未睡。當時對同齡人的他卻有這番成就不免傾心,她很念舊,如今見到他,體腔那顆跳動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 畢竟他代表了她一段不可逆的青春。 話,不由自主跟他說時就變多了。江總怎么來了?也參與這個項目?我昨天氣死了,有個員工...她都沒察覺自己在沒話找話。 江漫偶爾應幾句,偶爾裝沒聽見。他看到路柔風輕云淡,搖著酒杯,無所謂地看著蘇榮對他"調情",身邊本還順耳的女人聲音頓時成為一種令人厭煩的聒噪。 江總,蘇總敬你酒,你不喝嗎?路柔提醒道。 喝酒而已,本沒什么。江漫只是突然記起以前路柔總勸他別喝酒,她會纏著抱他,用撒嬌口吻心疼地說我怕你生病。他拿起酒杯,喝光了。 服務員送來私房花雕醉蟹,十年腌制的花雕酒。江漫已經(jīng)心不在焉。 等會兒江總送蘇總回家吧。路柔又提醒。 江漫恍惚地抬起頭,看蘇榮,再看路柔,雙眼空洞。他愣了一下,對路柔說隨你便吧,然后起身。 蘇榮牽住他衣袖。 江漫立即抽走,他不知道現(xiàn)在這張臉上該做什么表情,垂低的眼幾乎閉上。蘇榮看他走掉,氣得把筷子一扔,說他什么意思? 好半天,看路柔毫無動靜,蘇榮拍了拍桌:"你帶來的,你去看看。" 路柔看向門外,才說他之前好像因公司的事沒處理好,心情不怎么樣。 . 出了餐廳往右不遠,路柔看他站在一顆樹下,正吸著煙,樣貌氣質還是賞心悅目的儒雅,只有夾煙的雙指露出匪氣。 她知道他忍不下,別人傲在臉上,他傲在骨子里。 為了某事達成,再不樂意別人也能像狗一樣,低聲下氣討好別人。她想他不會,他不喜歡的事沒人能逼得到他,就像大學那時他哥江廷打他那么狠,讓他哭,江漫哭不出來也絕不會假哭。 路柔走過去,也點了煙。 江漫把她的煙抽走,地上踩滅后,用衛(wèi)生紙包起,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此時約晚上七點左右,天灰暗,嘈雜的汽車轟鳴聲在街上穿行。 耍我呢?他突然開口,聲音平靜。 嗯? "忽悠我同意取消婚約,其實根本沒當回事。現(xiàn)在把我領到這兒做選擇,其實根本沒想讓我和好。這么想撇開我?" 她對視他,蘇一聲怎么樣是他自己的事,我大不了就損失點錢。江漫,你自己答應好的自己走進去的,我沒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你覺得沒有?"他望著路燈。 "我不想跟你有關系。" "你真這么想?" "嗯。" 他平淡地瞧她一眼:"把我推給隨便一個女的?你心里好受了?" 她在沉默。沉默除了表達棄權,還可以暗暗地表達贊同。 江漫發(fā)現(xiàn),她連沉默都能捅到他。 . 不遠處的車警報聲突然響起,江漫看去,有人正對他的車拳打腳踢。 江漫過去,問干什么,便被那人猝不及防推倒。他聞到男人身上濃烈的酒氣,眼看著男人又踢了車門幾腳,嘴里罵著什么。 最后打了派出所電話。男人被拽進警局時身子還扭扭歪歪,嘴里說我是北城的省長,誰敢碰我。警局并不遠,江漫登記身份信息,路柔本想走,來前江漫對警察說這是她的車,路柔反駁,江漫堅持,警察便干脆將三人一起帶到派出所。 警察問到底是誰的車,江漫才說是我的,又拿出拍的照,都是被醉酒男人踢打出的車痕證據(jù)。 這車多少錢?見車造型實在太豪氣,警察好奇。 "八百多萬。"江漫說。他也頭疼,還要分時間拿去修。 等男人醒酒,之前的豪橫全沒了。汽車維修服務店報回來說補漆、保險杠那些修理大概三十多萬。男人一下慌得流汗,說他也只是個保安,老婆跑了,孩子還在讀幼兒園,外面欠債幾十萬,他爸又在住院,兜里最多兩萬塊,真的沒能力。 "怎么欠的?"江漫問。 就...以前吸點東西,男人支支吾吾。 江漫升起嘲諷,面上卻并未表現(xiàn)出來。"還不起就走法律程序吧。" "想好沒?尋釁滋事判五年以下。"警察對男人說。 "少爺,我給你跪下好不好,求求你。"看著江漫,男人突然跪下來,語氣中是你還要我怎樣的悲憤。他媽也到了,顫著手拿出一把鑰匙就塞江漫手里,老淚縱流說這是他們家唯一的房子,以后一家子就只能睡橋洞,我們還你這個行不行,你那么富裕... 江漫沉默很久很久。 算了,賠一萬吧。 臨走前,江漫又說:"家里困難,酒品也不好就別喝酒了。" 男人一直說大哥真是好人,是個大善人。 路柔沒著急走,在旁邊看著。她想也許這是為什么女人會對他產(chǎn)生好感的小小因素。 . 他們出了派出所,走在街道上,生活的氣息一下?lián)涿?。路柔才想起對蘇榮說情況,打去電話,蘇榮拉黑了她。 看公交站就在幾十米外,她停住腳步。"江漫,再見。" 再聊一聊。他沒有情緒。 江漫攛住她要執(zhí)意走的手腕很緊,看她眉皺成了山川。他沉重地笑:你也知道痛??? 又急忙松開,拿起她手腕,看是否真的弄痛了她。 江漫終于看到她那道刀疤,在血管最密的附近,清清楚楚的。身子這一下像要癱成了泥,他好歹穩(wěn)住身體。 怎么弄的?他問。 三三:下章,山甘往事,謎團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