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曾有星辰落山川

    謝星搖把秦綽送到住處之后，溫涼秋知道他被喂了毒藥就趕緊先讓他吐了一陣。

    放著溫涼秋在屋子里給秦綽診脈，謝星搖先打了些水守在外頭等著，這時候看到嚴(yán)繚也回來了才安了心，不過立刻就看到嚴(yán)繚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模樣威嚴(yán)莊重，謝星搖對這人還有些警惕，嚴(yán)繚攔住她道：這是江朗，你該聽秦綽說過的。

    秦綽說過，當(dāng)年救他出來的人里有這么個人，這才放下了心。

    我聽說謝寬來此了，已經(jīng)派兵去追了，季如犀怎么樣了？江朗問道。

    謝星搖也憂愁看著屋子里。

    他們在這鎮(zhèn)子上臨時找了個住處，嚴(yán)繚去后院燒水，就留謝星搖和江朗坐在庭院里，江朗看這小姑娘低著頭憂愁過甚的樣子，也聽嚴(yán)繚講了謝星搖和秦綽成親的事，便出言安慰：莫要太著急，他這人命大，從前那般都活下來了，絕不會折在此時的。

    她點(diǎn)頭，勉強(qiáng)回以一笑，而后江朗又想起什么似的接著說：我來還有一事，這幾日楚陽王也會到前線來，弟媳既然在這兒，就好好看著秦綽，別讓他與楚陽王碰面。

    謝星搖想起之前那個楚陽王謝宆的事，有些不解江朗的話，便問：為何？

    也就是從前的舊怨。

    可當(dāng)年的楚陽王已經(jīng)死了，就算還記恨，為何只有秦綽不能見他？

    江朗還不知道謝星搖的身份，只想著秦綽對楚陽王府是有私恨在的，見謝星搖不解的樣子，也疑惑：他未曾告訴過你嗎？他武功盡廢，變成這副樣子，是從前那位楚陽王做下的事，他這些年幫我做事，對楚陽王府也總是多回避，我看他是有心結(jié)，所以我特意來同你們說一聲。

    夜里的風(fēng)突然就冷了許多，謝星搖微微張口，在冬夜里吐出一團(tuán)白霧，呆了好久才回過神，然后問：將軍當(dāng)年同白霜前輩熟悉嗎？那可知她后來的去向？畢竟兩人都一起救過秦綽。

    嚴(yán)繚回來給他們倆倒水喝的時候，就看謝星搖神思恍惚，差點(diǎn)燙了手，他還沒來得及多問，外頭又有護(hù)衛(wèi)前來請江朗回營，江朗也就沒多留。

    屋門打開的時候，謝星搖才清醒過來，往里頭望了望，看秦綽睡得安寧。

    我施了針，暫時無礙，不過這段日子切莫讓他運(yùn)功動氣，恐有經(jīng)脈氣血逆行之險。還是得盡早找到解藥，我方才看了，是南國那邊兒特有的毒。溫涼秋道。

    嚴(yán)繚應(yīng)下來：你再說得仔細(xì)些，我立刻派人去南國找解藥。

    他們倆忙活去了，謝星搖才坐到秦綽床邊，看著他的睡顏，守了大半個晚上。

    秦綽睡得很沉，他夢到了很多張臉，醒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很累，仿佛把從前的歲月又走了一遍，睜眼見到謝星搖趴在他床邊，笑著伸出手摸她的頭，倒是讓她立刻就醒了過來。

    還睡嗎？謝星搖揉了揉眼問。

    他搖頭，暫時是睡不著了。

    溫涼秋說秦綽本來腰腿就有傷，又被擊打了一回，這三兩天還是別用勁兒的好。謝星搖就找來了木輪椅，推著秦綽到了院子里。

    看她愁眉不展的樣子，秦綽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眉心說：別那么擔(dān)心。

    隔了一陣，她蹲到他身邊，猶豫著盯他許久，才沉了口氣開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是我是以前那個楚陽王，把你害成這樣的。

    秦綽愣了愣才問：上哪兒聽說的？

    江朗前輩說的。

    秦綽見也瞞不過去，抿唇思索了片刻后說：因?yàn)椴恢匾?/br>
    怎么會不重要？

    跟你比，都不重要。

    月輝落在她眼里，眼里的淚光都變得柔和。秦綽拉著她坐到自己身上，揉了揉她的頭：也想讓你一如既往，不要有愧，不要有疚，就這樣陪著我就好。

    謝星搖靠在他肩上，碎發(fā)亂了她的面頰，她閉上眼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輕輕應(yīng)嗯，又低聲抱怨：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瞞我了。秦綽，我可以承受的。

    他還在猶豫，被盯得心虛了才應(yīng)：好。

    她收回了幾分憂慮頹喪，又站起身說：給你看個東西。

    而后秦綽就看她進(jìn)屋把夷山川拿了出來。

    如犀劍還沒修好，她一路上用的劍也損壞了，就只能借夷山川一用了。

    本來就捉摸不透她想做什么，秦綽就見她單腳點(diǎn)在這庭院靜水湖邊的石欄上，而后奔向湖中央，持劍向下一劈，湖面被破開一道長疤。兩邊的水被推開，長劍突然攔腰斬斷被推高的水墻，那一團(tuán)水像是裹在劍身上一樣，謝星搖在空中不斷轉(zhuǎn)動著夷山川，自己的身子也橫旋在空中，將那團(tuán)水裹在劍周圍一寸寸向空中推高。

    而后她腳尖又點(diǎn)在石欄上，繼而騰空，微微一側(cè)劍，那團(tuán)水從劍身上脫落，緊接著一道橫著的劍氣將一團(tuán)水推平，在空中成了個水面。

    那水面被劍氣托舉，在半空中沒有落下，薄薄的一層，就在秦綽頭頂，卻像是半個天空一般。

    星辰月亮都映在這水面上，微風(fēng)吹動也使那薄薄的水面隨之波動，映在上面的星辰也如流光般涌動，籠罩在他伸手可觸的地方。

    手可摘星辰，掌邊即銀河。

    秦綽抬頭望著頭頂?shù)乃妫L久未言語，騰在空中支撐劍氣的謝星搖有些撐不住了，變換了身姿，倒立著從上而墜。

    夷山川的劍尖觸碰到那水面的一刻，銀河四碎，水滴簌簌下落，一滴冰涼的水落在秦綽掌心，他再低頭時，發(fā)現(xiàn)那落在地上的水滴繞著他，成了一幅與天上星辰相似的布局。

    謝星搖落了地，單膝跪在地上，扶著夷山川，大口喘著氣。

    她恢復(fù)了力氣才擦了擦滿額頭的汗，帶著些憨氣笑著：吶，星星摘給你了。

    她踮著腳從那些落下的水滴間隙走到他身邊，握著劍環(huán)住他的腰，在他懷里待著，慢慢平緩呼吸。

    泛冷的手揉著她的頭，聲音低沉溫暖：摔了不少次吧。

    橫云裂我還學(xué)不好，就常摔。她小聲說。

    借橫云裂破空運(yùn)風(fēng)之力，在空中托舉水面，合以長河決之迅疾和向下傾倒?jié)姙⒅畡?，才把銀河下引。

    感覺到他的手不怎么動了，謝星搖不解地抬頭看他，秦綽低眉笑著，嘆口氣說：現(xiàn)在突然覺得，老天爺也沒那么討厭我。

    他這輩子唯一一次慘敗就差點(diǎn)失其所有，聽九榷事后念叨，或許真的是慧極必夭，不能得幸于上天。

    此刻來看，有得有失，都是平常事。

    當(dāng)年我也就是隨口跟人說的，你較真做什么？秦綽嘆道。

    謝星搖捏著他的耳朵：我只是想著，不管你是從前的季如犀，還是現(xiàn)在的秦綽，這輩子你都只能喜歡我，只有我。

    是啊，哪兒找第二個小蠢蛋。他無奈說著，抱緊她聽著靜夜的風(fēng)聲。

    嗯要不，給這招取個名字，她說著，又想起上次給劍取名的事，趕緊道，不許像上次那樣糊弄我。

    合兩式之力，成此恢弘，再磨煉幾番，也是殺招。

    秦綽凝神想了很久，念叨了銀河兩個字許久。

    挽銀河。這次可沒糊弄你。他說完松口氣，再低頭就發(fā)現(xiàn)懷里的人呼吸均勻，已經(jīng)睡沉過去。

    他苦笑著把人攏在懷里，擋住一陣寒風(fēng)。

    此夜玉樹凋盡，曾有星辰落山川。

    一些，點(diǎn)題行為:)

    剛開始就是定了阿星要摘星星這件事，所以準(zhǔn)備拿她摘星星這個劍招做書名的。

    后來編出這個名字了，搜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詞組在古詩詞里也多是比較恢宏的意象吧，跟兵戈的主題也比較多，還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