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身世

    秦綽被關(guān)起來也有三日了，本來是有人報案說他盜竊，贓物就是他賣夷山川時收的那筆錢。結(jié)果也不知這些人用了什么手段，他也沒進(jìn)衙門，就被帶到一個院子里住下，他請的那護(hù)衛(wèi)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再者是江湖人也就罷了，不能直接跟官差較勁。他只能讓那些護(hù)衛(wèi)先走，去找嚴(yán)繚，再尋機(jī)救他。

    這時門打開，就見一家仆上前來說：我家公子問，門主今日還是不愿跟我家公子比武嗎？

    他真是要?dú)庑α耍何揖筒粫?，比什么？我都連說了三日了，你們也連問了三日了，怎么就是聽不懂呢？

    那家仆沒說什么，門口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影。

    還是戴著幕籬，是當(dāng)日帶人抓他的人。

    秦綽道：逼著我比武，連個真容也不露，這是哪里的說法？

    他死盯著那人，只看那人揮了揮手，老仆告退，那人又從背后拿出夷山川摔在桌子上：我沒耐性了，起來比試。

    不比。秦綽冷言回絕。

    那人猛地一拍桌子將夷山川出鞘撞進(jìn)他懷里，逼秦綽抱著夷山川，而后抓著他扔到了屋外，自己也拔劍：季如犀，別裝了。

    聽到季如犀三個字的時候，秦綽心神微顫，抱著夷山川的手微熱，卻還是不正經(jīng)笑：季如犀這三個字真是好久沒聽到了，好漢若是與他有仇，也不必瘋魔到找我一個肩不能扛的算賬吧？

    跟我比武，比完我就放你走。

    這人一開口，聽著聲音，還有這非得逼他比武的架勢，秦綽就知道這是青牙。但他不能拆穿，因?yàn)檎嬲那鼐b不認(rèn)識青牙，他只能嘆口氣，握住夷山川，青牙以為他要認(rèn)真比試了，就看他一伸手，把劍刺向青牙，青牙一擋，他就扔了劍。

    我輸了，好漢可以饒過我了？平日里我跟您玩玩也倒沒什么，可惜我這日子實(shí)在緊湊，趕著提親，就不跟您多周旋了，秦綽撿起夷山川，既然您把錢都拿走了，這劍我也就收回了，不打攪了。

    是趕著回去跟循劍宗那個女子成婚嗎？青牙在他身后冷笑一聲，你知道她是誰嗎？你就敢跟她成親。

    秦綽停住了腳步，回首冷聲問：有何見教？

    風(fēng)吹動著青牙的幕籬，露出他有傷的半邊臉頰，幕籬又很快垂下，只聽他笑說：白霜前輩行刺楚陽王和臨淄王的時候，我也在場。

    他走近秦綽：當(dāng)日白霜前輩無法同時刺殺二人，只能先刺向了楚陽王。這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楚陽王受傷，還大叫著不許人傷白霜前輩，可臨淄王下了令，白霜前輩還是被撲殺。而后楚陽王傷重，卻悲痛欲絕，不肯用藥石，是活生生把自己熬死的，與其說是受傷而死，不如說是殉情而死。

    青牙看著秦綽的手握拳微抖，帶著一抹得意的笑，最后道：白霜臨死之前，楚陽王不顧自己的傷勢，抱著她，一副痛心模樣，嘴里還問著，問著我們的孩子在何處。你聽懂了嗎季如犀，謝星搖是楚陽王的女兒。

    夷山川上的金鈴響動著，夾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風(fēng)聲中。

    秦綽出了神，他想起楚陽王跟他見的最后一面。

    傷重的他想要去討一個清白，卻被帶到了楚陽王面前，那個假正經(jīng)的人下了令要審訊他，跟臨淄王同唱一臺戲，想把罪名推到他們這群江湖人身上。他在雪地里血流不止的時候，那個坐在虎皮椅上的人冷眼看著他被弄成一個廢人，無論他怎么質(zhì)問到底發(fā)生了何事，楚陽王也未曾回應(yīng)半字。

    那張臉?biāo)坪踹€在眼前，眼神漠然，毛皮披風(fēng)上掛著雪，嘴唇動了動，說著不論生死，指派著人給他行刑。

    我再說一遍，秦綽的神情呆滯著，握緊了拳壓抑住心中的驚濤駭浪說，我不是季如犀，也不會跟你比試。

    謝星搖有點(diǎn)弄不懂面前這個人。

    她請他告訴她一些關(guān)于她爹的事，這人卻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她百無聊賴等著溫涼秋回來，過了好久也不見人影。

    忽而見那總管靠近王公子耳邊說了兩句話，那男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看向她，眼神比之前要冷靜穩(wěn)重得多，讓她心中一顫，握緊了劍。

    我去外頭看看溫jiejie。她起身。

    姑娘不必去了，你jiejie進(jìn)不來了，你暫時也出不去了。那男子悠閑喝茶，一道寒光卻登時出現(xiàn)在自己喉邊。

    他冷靜笑著：阿玉啊，我也沒旁的意思，方才我所說句句屬實(shí)，既然找到你了，我得把你帶回去，不能再讓你在外面流落了。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那寒光越近，那男子微微仰頭，看向已經(jīng)惱怒的謝星搖說：你嫁不嫁我，另一說，畢竟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繼承了你父親的家業(yè)，不愿嫁，也可以回來做我meimei。但你若真想知道你的身世，你就不能留在江湖。

    為何？

    因?yàn)樗麄儠浐弈悖阋劵檎摷薜哪莻€人，都會恨你。那男子遞了杯茶給她。

    謝星搖只把劍逼得更緊，那人便收回手低眸：你只要知道，當(dāng)年你的父親，我的義父，是天游山一事的幕后推手之一，便明白了。

    你胡說八道什么？天游山一事不是只有臨淄王

    那么多人叛逃慘死，朝廷事后從未追究過，這朝堂盤根錯節(jié)，怎么可能只有一環(huán)？他嘆道，就連我，這么多年都是躲著江湖人走。你爹雖已過世，他們未曾追殺我，總還是看不慣我的。尤其是，你那個未來夫婿，掠影門的門主。

    謝星搖握劍的手微抖，心底寒意頓生顫著手問：為何？

    看來他沒告訴你啊，這么多年他一直在幫朝廷做事，做著兩國暗探的活，想借朝廷的力向臨淄王報仇。八年了，我雖不知他沒參戰(zhàn)為何如此執(zhí)念深重，但想來他如此恨臨淄王，又怎么會真心實(shí)意能接受你的身份？

    他謝星搖一時說不出話來，想到第一次在逍遙市見他，他的確是是了，他當(dāng)時說，不是和咱們朝廷的人做生意，原來是在跟南國做生意。

    他都不肯告訴你這件事，想來你們倆也還有些秘密，就不說他能不能接受你的身世了，他這事做起來危險，哪一日把自己搭進(jìn)去也未可知，我不能眼看你去跟著他冒險，畢竟你是義父唯一的孩子。你若想走，我也是攔不住的，不過你此刻最好留下。他鄭重拍了拍她的肩，說著好好想想。

    你把溫jiejie怎么了？她放下了劍，神色慌張，什么也想不明白。

    沒怎么，但我看她手腕上纏著白布，或許下面就是蝙蝠紋吧，我那些年防著這些人來向我復(fù)仇，怕極了手腕上有異樣的人，故而這樣想。我已經(jīng)安排人幫她知道我的身份了，那她也能料想到你的身世，我不讓她進(jìn)來，她應(yīng)該回去找秦綽了。

    那他也很快就會知道她的身份了。

    謝星搖呆呆看著手里的如犀劍，等到那男子走了，心像刀剜一般，一時忘了呼吸，看向屋檐上荒涼的天。

    秦綽，你不會真的不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