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蠱惑者
第七十四章 蠱惑者
嗖! 一支長箭破空而出,隨后牢牢扎入靶心。 塔莉婭感覺到自己背后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也難怪,眼下烈日當頭,她們在侯府后院對著靶子比試了好幾個回合,莫說裴筠庭,就連她自己都覺得疲累。 在裴筠庭又一次命中靶心后,塔莉婭垂下手中的木弓,朝她露出淺淺的笑意:平手了。二小姐,你果真沒讓我失望。 裴筠庭用帕子抹了把汗,會心一笑:多謝公主夸獎,論耐力,我還是不及你。 她從小耳濡目染,更由父親、兄長親自教習(xí)騎射劍術(shù),身手即便在男子中也屬佼佼者,且翰林院一直有開設(shè)武術(shù)與騎射,無論男女皆可學(xué)習(xí),自然不差。 但裴筠庭有些時日沒拉開弓了,比試剛開始時便射歪了一箭,好在很快找回了狀態(tài),這才同塔莉婭打成平手。 銀兒與軼兒上前給幾位主子遞茶水,燕昭情不懂這些,只當裴筠庭是在謙虛,看向她的目光滿是崇拜:筠庭jiejie,你真的好厲害!塔莉婭公主自小在草原長大,握著弓箭長大的,沒想到你竟然能和她平分秋色! 裴筠庭拍拍她的頭:噓,今日之事要對外人保密。 燕昭情心領(lǐng)神會:情兒明白。 臨走前,塔莉婭主動上前給了裴筠庭一個擁抱:我很欣賞你,以后有機會,歡迎你到草原來做客。 裴筠庭怔愣一瞬,柔緩神色,真誠接受了她的邀請:一定。屆時還望公主多多擔(dān)待。 ...... ...... 數(shù)月以來,二房每個人都過得無比煎熬。 在老侯爺與裴照安的共同商議下,他們決定將裴孟喆送官處理,絕不容忍他帶罪茍且。 趙姨娘領(lǐng)著兩個女兒在書房外跪了整整一天,也無法換來他們的回心轉(zhuǎn)意。 二房子嗣并不興旺,趙姨娘多年所出唯有兩個女兒,裴孟喆礙于妻子的威嚴,僅納有兩個通房,而她們也定期被人喂藥,至今都未有一兒半女。 裴孟喆在外時常沾花惹草,即便偶爾被趙姨娘發(fā)現(xiàn),當面發(fā)過死誓后不久,便故態(tài)復(fù)萌。 趙姨娘有心無力,本想著給兩個女兒各自擇個好夫家,往后的日子就能好過些。 可萬萬沒想到,她此生所有的指望都毀在了裴孟喆的手上。 他裴照安是大義滅親,鐵面無私的同時還得了個好名聲,而實際已經(jīng)被鎮(zhèn)安侯府放棄的裴孟喆就算尚留有一條命,處境也不會變好半分。 二房的名聲一落千丈,哪還有人家愿意娶裴萱和裴蕙,如今就連那兩個通房都想收拾包裹跑路了。 對比之下,連當初自己曾極力反對的簡隨也成了不錯的選擇,可現(xiàn)在人家哪還看得上自己? 趙姨娘想過帶著女兒們一死了之,但轉(zhuǎn)念一想,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要死,也是大房那群人死,最好妻離子散,死無全尸,死后連個衣冠冢都沒有才算解氣。 但她如今孤兒寡母,該怎樣繼續(xù)活下去呢? 裴萱走入屋內(nèi),瞧見母親以淚洗面的模樣,又心急又煩躁。 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她長嘆一口氣,認命地走上前:阿娘 耐著性子哄好趙姨娘后,裴萱被丫鬟扶回自己房內(nèi)。 這段時日她和裴蕙都瘦了不少,整日提心吊膽,不是怕死者家眷的報復(fù),就是怕醒來被官府抄家。 她知道,自己早就一敗涂地了。 非但出身不如人家,就連心境都不如人家高潔。 裴萱自嘲一笑。 如若世間真的有神,可否伸出援手,拉她一把?就算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她也認了。 推開窗,任由明月皎潔無暇的光灑落身上,裴萱無心觀賞,撫了撫手臂。 同樣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她只覺得好冷,滿眼無助。 不遠處樹影晃了晃,傳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嗤笑。 裴萱驚疑不定地抬頭望去,試圖將來人的身影瞧個清楚。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那人竟直直躍下,并于瞬息間來到她眼前:美麗的姑娘,初次見面,你看上去十分憂愁,我能幫到你什么嗎? 你是何人?來人的目光讓她感到幾分不適,后退半步,警惕地望著他。 他逆著微光,瞧不清模樣,唯有一雙眼透亮:你可以稱我為神,也可以視我為惡魔,但你要明白,我是世上唯一能夠救你于水火的人。 我憑什么相信你? 別這樣嘛。他邪邪一笑,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你有得選擇嗎? 裴萱在衣袖的遮蓋下牢牢攥緊拳頭。 能悄無聲息地闖入府內(nèi)又沒引起守衛(wèi)的任何注意,除三皇子外她從未見任何人能做到。 我知道你因為什么煩惱,而我也有能力替你解決。當然,你無需害怕自己要付出天價的銀兩,或是旁的代價,我只需要你替我辦成一件小事。如此劃算的買賣,你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她繃緊身子,雖仍懷揣防備,卻已然有所動搖。 他不緊不慢,似乎是篤定裴萱最后給出的答案一定會是自己想要的,嘴里哼著曲調(diào)怪異的歌兒,臉上掛著志在必得的微笑。 良久,裴萱才躊躇著再次開口:我真的能相信你嗎? 成了。 烏戈爾的笑愈發(fā)溫柔,惡魔達成目的后永遠不會吝嗇給予獵物甜頭:當然。 我會滿足你所有愿望。 ...... 嘉瑞二十七年秋的這個夜晚,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十分精彩。 一場貓和鼠的游戲,一支點燃焰火的火把,喧囂著、怒吼著,撕扯開太平盛世下平和的表象。 遠方邊關(guān)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而燕京城內(nèi),燕懷瑾和溫璟煦深夜率領(lǐng)著錦衣衛(wèi)及金吾衛(wèi)在夜色中穿行。 為行事方便,他們還打算將周思年帶上。 路過鎮(zhèn)安侯府時,燕懷瑾特意抬起頭,往琉璃院的方向望去一眼。 未成想,下一瞬便瞧見某個熟悉的身影自高墻處輕點躍下。 燕懷瑾:...... 溫璟煦亦目睹了這令人意外的一幕,二人不約地而同勒馬。燕懷瑾翻身下馬,拉住她的手,驚詫道:裴綰綰,真是你! 在一大群人的眼皮底下被抓個正著這件事,是她始料未及的,裴筠庭目光閃躲:好巧...... 燕懷瑾瞇起眼,狐疑道:巧什么?更深露重,你往哪兒去呢? 我、我去見個人。 由于燕懷瑾實在太了解裴筠庭,故她未敢說慌,只是話語間支支吾吾,有意遮掩。 燕懷瑾眉頭越皺越深,隨后將人拉到一旁,壓低聲音:你要見誰,非得在這時候見?太危險了,明日再...... 不行。裴筠庭反手握住他,指尖還染著幾分涼意,燕懷瑾,今夜我的確非去不可。 四目相對,她眼中寫滿認真,似乎不達目的不肯罷休。 他輕嘆一口氣。 拗不過她,能怎么辦?哪怕現(xiàn)在將她送回去,待他們走后裴筠庭定會故技重施,倒不如直接將人帶在身邊,等事情解決,再陪她去會一會那個非見不可的人。 燕懷瑾永遠也想不到,這將成為他此生做過最后悔的決定。 總之裴筠庭順理成章的加入了隊伍,與周思年接頭后,便同他們一道行走于墨黑的夜色中。 周思年打馬靠近,悄聲道:筠庭,你為何會在此,淮臨竟肯同意你犯險? 她偏不肯正面回答:說來話長,你就當我是來保護你的吧。 清脆的馬蹄音不絕于耳,而后終于在暗巷中一幢破舊的樓房前停下。 無論錦衣衛(wèi)還是金吾衛(wèi),皆為平日訓(xùn)練有素的士兵,溫璟煦一個手勢,他們便迅速散開來,形成個難以逃脫的陣。 展元悄無聲息地來到裴筠庭身后,雙手呈上一把劍:二小姐,主子說你知道該如何保全自己。 她點頭接過:放心吧。 夜色是埋伏奇襲的最佳時機,伴隨著刺耳的破碎聲,大門仿佛不堪一擊,燕懷瑾帶領(lǐng)錦衣衛(wèi)率先沖入內(nèi),溫璟煦則指揮金吾衛(wèi)將四周包圍。 突然,有支箭直直朝他腦后襲來。 尚未來得及閃身,眼疾手快的裴筠庭便動了。 從利劍出鞘到斬斷箭矢,不過瞬息之間。 裴筠庭,別亂跑,此地不安全。溫璟煦臉色一凝,上前將她護在身后,側(cè)頭囑咐道,遇事便直接喊我們,別走丟了。你若受傷,阿瑤指不定如何怪我。 知道了。裴筠庭對此顯得頗有微詞,卻也只能照做。 她撇撇嘴,安靜地跟在周思年身后。 見她一臉不快,周思年莞爾道:筠庭,他說得對,即便你會武,面對這些窮兇惡極的人也會有所疏漏,還是交由他們?nèi)プ霭伞?/br> 我明白。裴筠庭垂下眼睫,聲音越來越輕,我只是...... 周思年沒聽清她后面的話,正想再問一次,裴筠庭又不肯再說了。 刀光劍影中,溫璟煦一直站在不遠處,沒讓任何人靠近。 裴筠庭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瞥見周思年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才悠悠道:有些無聊,困了。 相顧無言中,屋內(nèi)的人很快便被一網(wǎng)打盡,有些甚至尚未來得及掙扎,就任由錦衣衛(wèi)將其五花大綁地帶走了。 一切到此都進行得很順利,溫璟煦正安排人手,準備將今夜落網(wǎng)的韃靼人押入大理寺,連夜審問。 燕懷瑾環(huán)視一周,沒瞧見那熟悉的身影,方才她站的地方空余一縷清風(fēng)。 他眉頭緊鎖,高聲詢問:裴綰綰又跑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