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撥云見日（下）

    燕懷瑾，你究竟何時與我說那事？

    聞言，他放下筷子，往她那撂一眼，說道：別急，先讓周思年把話說完了也不遲。

    于是裴筠庭又將目光投向周思年，托著腮，一臉洗耳恭聽、認(rèn)真請教的模樣。

    周思年不徐不疾地抿了口茶，繼續(xù)方才因燕懷澤突然出現(xiàn)而打斷的話題：探查的過程我便不在此過多贅述，查出來的東西，總歸和我在卷宗上看到的截然不同。真相是咳，不知筠庭你是否有所耳聞，裴孟喆常年流連花叢之事。

    倒是有些，府中閑言碎語不斷，他們夫妻倆更沒少因此吵架。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如此，我便繼續(xù)說。裴孟喆出入瀟湘館的次數(shù)可謂令人咂舌，且京中所有妓館青樓，他皆有所涉足。

    幾乎是在他說完這話后，裴筠庭就敏銳猜到幾分有關(guān)事情真相的蛛絲馬跡。

    我手下的人查得不深，索性向展元遞信，由他出面，替我借來一隊錦衣衛(wèi)。果然，不出三日，事件就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送至我面前。一看才知，原是裴孟喆當(dāng)日與妓子在房內(nèi)玩雙龍戲鳳之穢事，中途妓子不知何故，忽然暴斃床畔，二人爭執(zhí)不下，皆言是對方害死的妓子。屋外的小廝聽見爭吵聲后破門而入，卻見兩人裸著身子，纏打在一塊。裴孟喆是武官，那吏部官員是文官，拳腳功夫上自然比不過他，拉開時，官員已無還手之力，被打得鼻青臉腫，渾身血污。官員的小廝見狀，嚇得渾身發(fā)抖，扶著自家大人不知如何是好。

    起初裴筠庭還未反應(yīng)過來雙龍戲鳳是何意，下意識朝燕懷瑾望去，他卻少見的閃躲，而后她自己也回過神來，此話說的不正是......三人共行云雨之事？

    若說身邊朝夕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長輩做出此等丑事，她心中沒有怪異感是假的。

    鴇母聽聞sao動，便也趕了過去，瞧見床上那一動不動，暴斃身亡的妓子后，當(dāng)即大怒。瀟湘館背靠大山，一兩個中低品級的官員，自然有膽發(fā)落。兩人在瀟湘館鬧出的動靜可謂不小，再者，裴孟喆借著鎮(zhèn)安侯府的名頭，賒過許多賬，鴇母對他可沒什么好臉色。打小培養(yǎng)一個才貌雙全的妓子談何容易？她即刻差人報了官，裴孟喆一下成了眾矢之的。

    官府問也問了，查也查了，至于結(jié)果，就如我講的那般，兩件事牛頭不對馬嘴。雖然車夫與吏部官員的恩怨不假，可下毒是萬萬沒有的。而裴孟喆從加害者一躍成為受害者，又搖身一變成了正義凜然的檢舉者，不可謂不荒謬。定是有人在背后替他壓下此事，把人給撈了出來，否則怎會連鎮(zhèn)安侯府自己人都沒聽著半點風(fēng)聲。

    周思年總算將這一長串的事件原委講完，沒作任何評價，端起熱茶一飲而盡，靜候她的反應(yīng)。

    此乃大事，人命關(guān)天，不可能沒有任何風(fēng)聲走漏，更有甚者越俎代庖，只手遮天，將這一派胡言的卷宗，呈到大理寺少卿案上。

    萬事皆有因果，事出反常，必有變數(shù)。如此淺顯的構(gòu)陷誣害之法，官府與大理寺豈有不知？

    燕懷瑾敲敲桌面，點醒道：莫要走進死胡同，你再順著他的話想下去。

    裴筠庭側(cè)過頭，定定望著他，蹙眉，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這只手遮天的人是御史？不錯，治書侍御史原就行職掌法律、審理疑獄之職，要想干涉官府，與其勾結(jié)，也非難事，只是若想將事情做到滴水不漏，定是后頭還有大靠山。

    他們?yōu)楹胃掖髶u大擺將卷宗呈到你大理寺少卿的案上，是警告，也是威懾？

    聰明。燕懷瑾毫不吝嗇地贊道。

    周思年亦十分贊同她的猜想。

    二叔將兩個女兒嫁過去，是求保、是妥協(xié)、更是交易。他這么做，就是擅自把鎮(zhèn)安侯府與他們連在一塊。他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出了事，鎮(zhèn)安侯府必將被其拉下水，屆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幕后之人居心叵測，竟是直直沖著侯府來，計劃著未來置他們于死地的。

    待理順這些后，裴筠庭不由冷笑一聲。

    我倒要看看，是誰膽大包天，敢將主意打到我們頭上。

    你放心。周思年睨一眼身側(cè)的燕懷瑾，意味深長道，有咱們?nèi)首釉?，你哪次不是安然無恙？再說，溫璟煦會眼睜睜看著侯府覆滅？怕是你還未出手，他就已經(jīng)將后患給解決了。

    裴筠庭作勢要伸手掐他，被周思年躲了過去，他不敢再戲言，老老實實將嘴給閉上。

    我鎮(zhèn)安侯府也非等閑之輩，此事有些駭人聽聞，且關(guān)系重大，我總歸要與父親兄長商量后再作打算。她越想越覺得頭疼欲裂，本不想插手二房親事，可如今瞧著是不得不插手了。

    燕懷瑾躺倒在榻上，雙手枕于腦后，翹著的腿一晃一晃：口是心非。

    她一記眼刀過去，燕懷瑾又低低一笑：你不是還想知道有關(guān)簡隨的事么？眼下有些累，我便長話短說。

    你說。

    這簡隨與黎橈實乃一丘之貉，驕奢yin蕩，不學(xué)無術(shù)，粗鄙下流，是燕京城中小有名氣的紈绔子弟，與黎橈倒真有幾分交情。當(dāng)日裴孟喆之事，說不準(zhǔn)他也在現(xiàn)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有破綻，就會被人抓著不放。

    裴筠庭長出一口濁氣，揉著額角，無奈道：待我回去再理理。

    茶畢人散，歸去不提。

    ......

    瓊玉閣此行所見所聞，著實令人頭大，故裴筠庭拒絕了燕懷瑾送自己回府的提議，一路沉思。

    才回到琉璃院門前，就見等候多時的軼兒規(guī)規(guī)矩矩行過一禮，而后稟道：小姐，今日有客來訪。

    裴筠庭聞言，腳步一頓，正思索這位客人的身份：可知是何人？

    她說曾與小姐結(jié)過善緣，得知您回京，今日來，是為報恩。

    窈娘見過二小姐。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首一看，那正朝她禮拜，霧鬢風(fēng)鬟，如出水芙蓉般的姑娘，不是徐婉窈又是誰？

    她訝然，隨后無奈般笑著搖搖頭，似是在懊惱自己的疏忽：我竟全然忘了此事，窈娘，對不住，你先隨我進屋罷。

    徐婉窈柔柔回以一笑：無妨，能見到二小姐，窈娘就很高興了。

    她只簡單與徐婉窈寒暄幾句后便直接切入正題，將要托付給她的重任一五一十地道出。

    饒是徐婉窈，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事。

    裴筠庭要做的，并非開勞什子茶館，或是胭脂粉鋪，她真正想做的，是籌錢，籌足人力物力，開設(shè)大齊第一座女子學(xu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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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正好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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