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遠(yuǎn)山忽然捉住秋溯的手。

他剛被噎得難受，雖是皮糙rou厚，到底沒有這么快緩過來，用氣聲對她道：“阿溯對我真好。你其實是喜……”

“不是?！鼻锼葜苯哟驍嗔怂脑挕Ｒ驗橐徽疽蛔?，少有地能夠居高臨下地看著謝遠(yuǎn)山的雙眼，她嚴(yán)肅地道：“我對你好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對誰都是這樣，你沒有什么特別的?！?/br>
少年眉眼明朗，在冬日的暖陽折射下，透著一股倔強。謝遠(yuǎn)山仰視著她反駁道：“不是的。你對我就比對舅舅和爹都好，也比對許漣君好?！?/br>
許漣君在旁邊以手遮口，輕輕咳了一聲。

秋溯輕輕挑眉，走近了一步壓著他的氣勢冷然道：“那只是因為你的年紀(jì)最小。”

又說我?。窟€以為做完這一次就能抱得佳人歸的遠(yuǎn)山，聞言激動地把手里的碗撩開，一下子站了起來。高過她一個頭的身高使他可以低著頭壓迫性地質(zhì)問道：“我哪里??？別人能帶給你

的快樂我一樣可以！說我??？你還不是喜歡和我做？！”

秋溯聽到他又提及此事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一聲，右手撫上自己的衣扣，一邊解著一邊道：“你是謝家的一半繼承人，南璧的神武將軍，暗衛(wèi)的正經(jīng)主子，你想上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為了能安穩(wěn)坐在這個位置上，在床上討得將軍開心，本來就是我應(yīng)該做的?！?/br>
謝遠(yuǎn)山不可置信地看著語氣輕佻的秋溯，明明氣得嘴唇都在發(fā)抖了，緊握著的拳頭卻依然舍不得碰她一下，只將桌子震得發(fā)出嗡響。

秋溯看他眼眶發(fā)紅，面色緊繃，卻是沒有說出自己預(yù)期中賭氣離去的話，于是進一步逼道：“區(qū)區(qū)一個傀儡女皇，無權(quán)無勢。漫說是陪將軍上床，就是謝家仆射、太保、太府卿有了需求

，到時對我還不是召之即來揮……”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擺滿了早膳的獸足紫檀木桌被凌厲的殺氣掀到空中又瞬間四散粉碎，鋒利的木屑刮過秋溯嫩白的肌膚，現(xiàn)出清晰的血痕。她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只是靜靜立

在原地看著滿身殺意沸騰的謝遠(yuǎn)山。

遠(yuǎn)山猙紅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就這么賤？沒有男人活不下去嗎？”

秋溯無所謂地卷了卷自己凌亂的發(fā)尾，輕笑道：“我就是這么賤?，F(xiàn)在知道還來得及，滾回你的璧楚邊境去。別再來妨礙我玩男人。”

一旁默默觀戰(zhàn)根本沒有釋放殺傷力的許漣君，在無辜地聽到“玩男人”三個字后又輕輕地咳了一聲。卻沒有人理他。

謝遠(yuǎn)山想不明白，昨晚三個人一起玩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秋溯早上一起來就變了臉。要是因為晚上做得太過分了……那過分的也不止自己一個啊，阿溯怎么就不對許漣君發(fā)脾氣，專門

針對自己呢？

所以她其實一點都不關(guān)心我。專門欺負(fù)我。

遠(yuǎn)山越想越委屈，明明是高大矯健一身殺意的少年神武將軍。不過片刻，他扁扁嘴，竟然坐在椅子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六十一盜鈴需掩耳

南楚。

膏壤千里，遂荒大東。至于海邦，淮夷來同。

曲阜。

楚王宮。

薄霧將肅穆的王宮籠罩出一種朦朧又愁悶的景象，高高翹起的飛檐隱隱約約透過蕭疏的枝椏，劃破灰敗的天空。閃著紅光的紙錢碎屑被吹出停靈殿門口的大鼎，又被細(xì)心的宮婢掃走。

冷冷的風(fēng)一陣陣吹進空曠的大殿里，停靈宮屋檐明明很高，在層層迭迭的白絹反復(fù)打壓下，竟然有種逼仄壓抑的沈悶感。林懿一個人在靈前已經(jīng)跪了兩日兩夜，風(fēng)將他慘白的衣袂輕輕吹

動，卻絲毫無法吹動他僵硬了許久的背影。

林涓昂著下巴聽了一路的“拜見楚王殿下”“參見王上”，身后浩浩蕩蕩跟著三十六侍，打頭兩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捧著精致的衣飾和茶點，明媚的容顏上堆著恭敬的諂媚與討好。

若說漂亮，那北裕朝陽公主和南璧女皇陛下自然不可能是人世間單獨的兩個美人。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身份尊貴，才名頭響亮了些。

這樣想著，林涓摩挲著自己的下巴，抬腳踏進了陰暗晦氣的停靈殿，冷笑一聲看向跪得虔誠的弟弟。

林懿聽到背后的聲音，卻沒有一絲動作，仍是靜靜地望著蓮枝銅盆里被宮人不斷投入的紙錢?；鹕嗵蛞е埰黄鸹魍t的蝴蝶，翅膀柔弱，只能匍匐在暗沈的黑寂里。

林涓繞到他面前，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著弟弟的跪姿，撐著頭道：“你現(xiàn)在回來又有什么用？人死都死了，跪再久也回不來了?！?/br>
林懿的嘴唇因缺水而十分干澀，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新任楚王，輕聲問道：“你為什么不在母后床前？”

林涓挑眉不快地道：“無論是父王還是母后，最想看到的永遠(yuǎn)都是你。你以為我不知道。”

林懿沒有理會他明顯的忿忿不平，轉(zhuǎn)而望著幽幽火光，目光渙散地道：“我回來得太晚。永遠(yuǎn)……都來不及了?！?/br>
林涓輕笑：“盡孝也不在那一時半會。你若能完成父王的遺愿，也還是他的好兒子?！?/br>
林懿沒有抬頭看他，只是篤定地吐出三個字：“不可能?！?/br>
繞到弟弟身旁坐下，揮手讓服侍的人都下去，林涓繼續(xù)勸道：“你不用這么死心眼。若是真喜歡她，打下了蜀都收作侍妾也可以，便是抬舉她一個亡國之君，明媒正娶作王妃也不是不行

。到那時，她只能仰仗你的鼻息，哪里還敢給你使性子？”

林懿沒有說話，明靜的眼神像能洞察人心深處一樣，定定注視著林涓。

林涓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聲環(huán)顧四周，甚至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棺槨，然后壓低聲音道：“干什么?！?/br>
林懿依然嚴(yán)肅得看著他，啟唇道：“在父王的靈前你也要撒謊嗎?！?/br>
林涓被梗住，張口欲說又說不出來，最終恨聲道：“你怎么知道我撒謊？父王就是偏心你。明明是你玩過的女人，非要我娶來做王后，我認(rèn)識她許昌薇是什么人？哼，你也是南楚的皇子

，為什么對你就百般縱容？憑什么你就能娶喜歡的人？”

林懿認(rèn)真地審視著他，半晌方輕聲問：“那你喜歡誰？”

林涓被問住，思索了半天，磕磕巴巴著道：“關(guān)你什么事。當(dāng)然……當(dāng)然是誰好上喜歡誰?！?/br>
林懿皺眉，又轉(zhuǎn)過頭去看盆火：“你是南楚的王，南楚的江山社稷都在你肩上擔(dān)著，自然要以國事為重。我娶秋溯的時候也并不知道會這樣愛她，而是為了楚璧聯(lián)姻。這是咱們的責(zé)任，

無可推卸。昌儀公主是聰明人，不會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