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遇蛇
七、遇蛇
華燈初上,繁華的街道兩邊俱是些懸著橙紅燈籠的商鋪攤販,空氣中黍米蒸煮過后的清香和雄黃酒的苦辛香交纏在一起,光是聞著就有些醉意上頭。 節(jié)日的氣息總是在這種熱鬧的街市里,才更濃郁些。 前段時日因那夢魘之事總悶在家里,難得趁著如此佳節(jié)出來散散心,李明淮自是不想太早歸家。 尋了掛著王府旗帆的畫舫,她與萱女二人相攜,一同泛舟游于汩香江夜傍平靜水面。 畫舫上隨侍的婢子魚貫涌入廂廳,人人手上均托著份小巧的膳食。萱女忙過去張羅著將膳食在案幾上歸置好。 李明淮略略瞅了眼,除了些尋常的菜式、糕點,還多了好幾樣應景的角黍、鱔段、艾糍等,只是少了盅應節(jié)的雄黃酒。 還不等她發(fā)問,萱女就自顧自解釋了出門前王爺特意交代過,說郡主最近才好些,讓我們攔著,不叫您用酒。 李明淮懶懶點頭算是應了,索性眼下也無事,就斜靠著舷緣木欄桿上,遠眺沉黑江面。忽然又想起剛剛遇見的那個門客,便隨口問了句剛那個公子或,怎用這么個名號示人? 前朝禮法中,這當是對宗室貴族子弟的敬稱。而到了現在的樓氏王朝,這種稱呼早就被廢除了。 這個啊,奴聽聞那公子或好像是前朝哪個公主家的后代,眾人打趣兒叫他公子或,后來這個名號就傳開了。萱女忙著手上活計,頭也沒抬。 舫舟已經行至江心,江面上零零散散漂著幾盞從岸邊蕩來的河燈,有一盞正正好撞在了她們這艘舫的舭側。 李明淮轉過身,改趴在木欄上,探出小半個身子將那河燈勾過來,取出燈芯里面那張紙箋。 可巧了,上面的愿文竟然是在講放燈人懷才不遇,輾轉多地來到汴陽,望得汝南王垂青。 李明淮被這愿望逗得嘴角微彎,順著剛剛萱女的話接道也不知這王府門客有何等吸引力,竟惹得他們一個個連科舉都不要了,上趕著往個老頭身邊湊這下可好了,連個前朝宗室遺孤都來添熱鬧,也不怕被今上逮著尋個由頭就給處置了 說著,她把手里的紙卷巴卷巴,塞回河燈中心,又將那河燈推遠,然后順勢把整個手腕子浸入冰涼的江水,隨船劃行,蕩著江波。 她記得,應是在她一兩歲的時候,當今位列九五的樓氏一家起兵推翻前朝政權。雖然她對前朝沒什么印象,但聽老人們講前朝是沒有什么科舉選拔的,寒門讀書人想要出人頭地唯有攀附權貴這一條路可走。 這么多年來,從前朝到現世,汴陽城一直籠在李錚的統治下,民風民俗大部分還是依照前朝舊制,倒是與其他都城不太一樣。 郡主,晚膳備好了,您先來用點吧。萱女在那頭案幾邊兒招呼。 李明淮半撐著船沿起身,剛要收回浸在江水里的那只手,可卻覺得手腕上墜了千斤重個東西。 那東西比夜晚的江水還寒涼透骨,滑膩膩盤住她腕子向下墜,上面應該還帶著軟鱗甲,在不斷收緊中刮著她肌膚,一圈一圈又包繞住她整個手掌。 ??!李明淮被這突來的怪東西驚著了,她低呼一聲,又用另一手作輔,使了渾身力道去拽,終于將手腕從水中拉出來。隨著那瑩白纖細手腕一起從江中被拖出來的,還有長長一截黑尾。 是條黑蛇的尾巴尖兒,純黑的大蛇,蛇尾最細的梢端都快趕上她半個手臂粗了。 冷月浸著這夜晚,濃黑里閃著粼粼波光的不只是微漾的江水,還有眼前黑蛇身上細碎齊整的鱗紋。 李明淮覺著自己的心跳停滯了一拍,復又咚咚咚狂跳起來,喉頭發(fā)干又發(fā)癢,總之就是再發(fā)不出半個音兒。她不自覺大喘著粗氣,鼻息聲像老舊風箱拉出的喘息,慌亂的手臂拼著身上全部力氣,毫無章法地亂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