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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餐短談

    

佐餐短談



    你是說?

    對的,里面有一對同父異母的姐妹,公主瑪?shù)贍栨Ш褪膛偂?/br>
    你可能沒有看完整。

    安納托利從冷藏箱里拿出一只盛著果子羹的冰淇淋杯,把它遞到秦杏面前。

    瑪?shù)贍栨Ш铜偛皇峭府惸傅慕忝?,瑪?shù)贍栨Э傇谡f謊,她并不誠實。

    她的手指觸著杯腳上凸出的花紋,這只杯子現(xiàn)在冷得像一塊冰。

    我看的是一個十分粗糙的改編版,多半和原著有些區(qū)別,托利亞,你對很了解嗎?

    我父親很喜歡,過去他總把它作為我的睡前故事。他舀了一大勺奶油,把它鋪進深紅色的果子羹里。

    嘗嘗看?這是果子羹,味道很好。

    秦杏接過安納托利遞來的那柄小匙,輕輕攪拌杯子里介于果凍與果汁之間的果子羹,奶油交融在深紅色的濃稠凝膠中,酷似融化了的果汁奶糖,她忍不住笑了笑:

    這看上去是哄小孩子的東西。

    凝膠狀的果子羹將莓果的酸甜和奶香的醇厚結合得恰到好處,其間的莓果已經(jīng)煮得軟爛,不必咀嚼,輕輕一抿便能滑下喉嚨。只是這種不知稱為果凍還是果汁更合適的甜點太過黏稠,秦杏總覺得嘴巴要張不開了。

    好吧,它的味道確實很好。

    會不會有點太甜了?我做果子羹總是喜歡放很多糖。

    剛剛好,如果再甜一點,我可能就需要水了。

    安納托利會意地為她倒了一杯調(diào)制水,其實我小的時候反而不喜歡果子羹。

    為什么?如果換做是我小時候,可能會一口氣吃掉一整鍋。

    我那時候總是格格不入,你明白我的意思,有次我父親做了兩杯果子羹給我,告訴我把另一杯分享給我的朋友。

    分享不出去嗎?

    是的,我把兩杯原樣帶回了家,告訴我父親,我討厭吃甜的,讓他再也不要做果子羹給我。

    直到后來我背著他偷偷吃光了所有用來招待客人的糖果,蛀掉了四顆牙,他才知道我嗜甜。

    我沒做過那樣的事

    偷吃糖嗎?那你可錯過了很多,我再也沒吃過那樣好吃的糖了。

    不。秦杏笑著搖了搖頭。

    我小的時候總是在家里跟mama學琴,不要說朋友,我完全沒有社交,你能想象嗎?直到前一段時間我進了舒瓦瑟爾學院,我才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其實舒瓦瑟爾學院不算真正的外面的世界,當然,你現(xiàn)在在戰(zhàn)斗班,那說不準比一般的外面的世界更兇險。

    你猜到我轉班了?

    我想你不會退學,但你現(xiàn)在又不在首都星,那么就只能是戰(zhàn)斗班了。我也在戰(zhàn)斗班待過幾天。

    待過幾天?

    是的,只有幾天。托利亞點了點頭,他自嘲般地解釋道:因為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我和戰(zhàn)斗班的人的共同點僅僅是能直立行走罷了。

    你不應該這樣說,托利亞,至少你進了戰(zhàn)斗班

    不,杏,真抱歉,我一點兒也不想打斷你。

    今天我請你來,是為了讓你開心些,我并不在乎這些早已經(jīng)過去的事,希望我沒有影響你的心情。

    請不要這樣說。秦杏站了起來,托利亞,這絕不會影響我的心情,如果你想談一談,我完全不會介意,只是只是我可能并不太會安慰人。

    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望著她,這種淺淡的顏色總顯得他冷漠,不近人情,宛如一塊不肯融化的堅冰。然而他面上浮現(xiàn)的微笑打破了這種錯覺。

    我所有過去的事都是源于一個我正在解決的問題,杏,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讓我們換一個現(xiàn)在就該解決的問題你餓了嗎?

    我想我的肚子馬上就要叫起來了,而你,一杯果子羹是不是也不夠填飽肚子?

    我咽下去的那一刻以為我的味覺出了問題,如果不是刺玫告訴我那是刺玫馬鈴薯,我恐怕永遠也嘗不出玫瑰味。

    刺玫馬鈴薯只放細鹽是普威狄的傳統(tǒng)做法,如果是我的話,我還會放些牛奶和糖,做成土豆泥更能激發(fā)它與生俱來的玫瑰味。

    鍋子里的湯咕嚕咕嚕地響著,狹小的公寓里彌漫著蘑菇的香氣,秦杏在一幅寶石藍色調(diào)的畫前停下來,她不太懂藝術,看不出什么門道。

    托利亞,這是你畫的嗎?

    他把平底鍋里剛剛烙好的一張薄餅鏟出來,是來盎緹之前畫的,畫了兩幅,另一幅賣掉了,讓我免于露宿街頭。

    你是個畫家嗎?我對這方面完全不懂,但這種藍色真漂亮。

    也不能完全算是畫家,我只有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才能賣出畫去。我也很滿意這種藍色。

    安納托利打開鍋蓋看了一眼湯,他望向秦杏時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太自然地回過頭,秦杏始終在欣賞那幅畫,并沒有留意。

    那只花瓶是我自己做的,我覺得它是最有藝術感的,但是沒有人欣賞它。

    她把目光轉向那只花瓶,它的形狀非常奇怪,稱它丑陋都是一種恭維,秦杏覺得一定是自己不懂藝術。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花瓶,它真的真的很別致。

    也不知道忙著收拾餐桌的安納托利有沒有看出她的為難,他從儲藏柜里拿出兩罐醬,頭也不回地問她:

    可以開飯了。薄餅你想涂rou醬還是果醬?

    我推薦你rou醬,我這次做的rou醬非常成功。

    那請來rou醬吧,如果我還有肚子的話,等會兒我還想嘗嘗涂果醬的。

    明智之舉,但我想你多半是吃不下了。

    在那張和公寓一樣狹小餐桌旁坐下,托利亞調(diào)好了燈光,把食物一一端上桌來。

    蘑菇湯,薄餅,rou醬和酸黃瓜,杏吃奶酪嗎?我想我還可以切點奶酪過來。

    這些足夠我吃了!不用麻煩了,托利亞。

    暖色調(diào)的燈光配上這熱氣騰騰的飯菜,不由得令人有家的錯覺。秦杏接過屬于她的那碗湯,她早就被那濃郁的蘑菇香氣蠱惑住,急不可耐地舀了一勺喝掉,立刻露出笑來。

    我想你起碼能算是一位非常優(yōu)秀的廚師。

    托利亞在薄餅上涂了一層厚厚的果醬,又放了一勺奶油,十分享受地咬下一大口。

    謝謝,我常有去做廚師的想法,怎么想都比我靠賣畫為生實際。

    或者你可以把廚師作為一個兼職,用空閑時間畫畫?可能會一舉兩得。

    我想這是個好主意,我會考慮的。

    外面的雪還沒有停,有越下越大的架勢。托利亞望著面前非常欣賞自己廚藝的少女,她一勺接著一勺地喝著蘑菇湯,全然不顧垂落在她耳邊的碎發(fā)。

    于是他小心地探出手去,幫她把碎發(fā)攏回耳后,秦杏這才從美食中回過神來,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

    實在是太美味了,我可能有些失禮了。

    她看上去終于不那樣陰郁了,安納托利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用那么拘束,你喜歡我就很高興。

    一想到學院的食堂沒有這么美味的食物,我覺得現(xiàn)在吃多少都不算多。

    你不嫌棄的話,可以把剩下的都帶回去,這兩罐醬也可以。

    那怎么好意思呢?如果我都帶走了,你吃什么呢。

    我當然還有別的食物,我是成年人,杏,我不會餓到自己的。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但是你,如果你總是心情不好,那是會出問題的。

    她把湯匙搭在碗上,笑意變得苦澀。

    我已經(jīng)出問題了,托利亞。

    是你上回跟我說的問題嗎?還是戰(zhàn)斗班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也不是。

    秦杏垂下眼眸,盯著蘑菇湯里的一塊切得很小的蘑菇。

    現(xiàn)在不能說是循環(huán)了。事實上我已經(jīng)在往前走了。我經(jīng)歷了一些事,但是我不能很詳細地告訴你。

    我逐漸意識到越往前走我越有可能不是我自己,我所堅持的可能永遠也行不通。甚至有一天,我可能會變成我非常憎惡的模樣。

    可是我絕對不能放棄,如果我放棄了,就是對過去的我的背叛。

    秦杏的聲音變得疲憊而痛苦。

    那些過去的事,我為了今天忍受了那么多,我怎么能放棄呢?

    杏。

    托利亞從通用語換成了漢語:

    那就不要放棄。

    你認為你現(xiàn)在做的這些事都是錯的嗎?

    不,我不認為我做的是錯的,我認為我在做正確的事,只是我不知道以后

    請做下去吧。

    你知道,我會時不時去接濟一些生活遇到困難的人,送給他們一些必要的物資。我并沒辦法真正地改變他們的未來,也只能對他們的現(xiàn)狀稍加改善。

    但是我是這樣想的,為什么要為了一個時刻都可能變化的未來顧忌那么多呢?我在當下做正確的事,那就足夠了。

    你可能不知道戰(zhàn)斗班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過冷凍人成員了,我并不算是真正的戰(zhàn)斗班成員。你憑著你自己走到這一步,是難以想象的成功。

    杏,如果你不繼續(xù)走下去,未來那是一定的,你想永遠生活在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下,被人當做玩物或者生育機器嗎?

    不,我不想,我只是怕我成為我憎惡的模樣。

    我知道你絕對不會甘心的,你要明白,杏,繼續(xù)走下去,你的面前會有更多的路。也許有一天你是會成為你最憎惡的模樣。

    但是你想沒想過,杏,那可能也是你成長的一環(huán),毛毛蟲變成蝴蝶,是要經(jīng)過蛹和繭的。生活就是這樣,總是有著許多出乎意料的變化的。

    杏,別放棄。

    再抬起頭來,秦杏的眼眶紅了大半,笑容卻是燦爛的,墨綠色的眼睛里多了釋然的神采。

    你的漢語大有進步,托利亞。

    他把涂好rou醬的薄餅放進她的盤子里:

    或許你應該來學學俄語,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