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侍女和奴隸
頭紗
秦杏一拉開簾子鉆進馬車里,就撞上多琳意味深長的笑容。 埃德加給你摘了漿果? 多琳瞧著她手里的布袋,興趣盎然地發(fā)問。 秦杏點了點頭,她打開那只布袋,誘人的甜香在瞬間填滿整個車廂。這些和斯拉達莓如出一轍的漿果,也同斯拉達莓一樣脆弱,這不過片刻功夫,它原本的寶石般的紅色已經(jīng)悄然轉(zhuǎn)深,味道也比方才濃郁許多。秦杏取出一顆來,明顯感覺到這漿果變軟了些,她很懷疑再過上不久,這漿果便不能再吃,要從果實變成果泥。 我一個人吃不了這樣多,這漿果實在放不住。 她頗為慷慨地把布袋里的漿果分給多琳一大半,多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語氣頗為驚訝: 真的要分給我嗎?這種漿果我記得非常難摘,而且這不是埃德加摘給你的嗎? 沒什么,我想埃德加不會介意的,不會有人愿意讓它壞掉的。 手里的那顆漿果正好是秦杏一口的分量,它嘗起來甚至要比聞起來更美妙,恰好的甜蜜滋味帶來一種異常的饜足感,仿佛沒有窮盡的回味像是舌尖上的一支精妙的華爾茲。在此之前,秦杏只吃過斯拉達莓的果脯,斯拉達莓果脯和新鮮斯拉達莓一直在價格上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她過去對此多少有些困惑,但嘗過手上這顆漿果之后,這些疑問立即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這是真的。沒有人會愿意讓這樣的美味壞掉的! 剛剛吃掉一顆漿果的多琳情不自禁地發(fā)出喟嘆,她偏過頭來向秦杏道謝,又情不自禁地打趣道: 多么美味的漿果,它只配出現(xiàn)在國王的餐桌,或者獻給深愛的戀人。 多琳擠眉弄眼的樣子教秦杏笑起來,也許是因為漿果實在太過美味,她的心情莫名輕松許多,附和起多琳的打趣: 那摘漿果的人一定要動作迅速了,不然國王的餐盤里只能有一灘果泥,而他的戀人也注定要為一片狼藉發(fā)愁! 車隊剛剛駛進瓦沙朵,就有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隊伍前來迎接。 多琳花費了很大氣力才忍耐住挑起簾子打量一番的欲望,不過她倒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舌頭,和秦杏攀談起來: 瓊,你說捷忒卡奧那邊會派什么隊伍來迎接公主? 盡管沒有挑開簾子打量外面,但馬車外顯然非常熱鬧。秦杏仔細地辨識著喧鬧之中的交談聲,雖然聽不出具體的字句,倒也聽得出雙方似乎都很愉快。 應(yīng)該很有誠意。 秦杏感覺得到多琳隱隱的不安,語氣因而很和緩。 沒什么好擔心的,捷忒卡奧的國王都已經(jīng)趕到瓦沙朵了。 是啊,整個捷忒卡奧都在期待公主的到來。多琳略略頓了一頓,又輕輕笑了笑,以一種非常歡快的語氣道: 瑪?shù)贍栨Ч魇鞘媾逄雇鯂拿髦椋瑳]有人不會為之傾倒。 秦杏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瓦沙朵是彩色的。 各式各樣的瓜果菜蔬,琳瑯滿目的手工藝品,掛在攤位架子上被風(fēng)吹起來的輕盈頭紗,以及墻壁上恣意的涂鴉。在這座匯聚著無數(shù)來往商隊的邊境小城里,充斥著鮮亮的色彩和蓬勃的生命力。 天?。∧憧吹侥瞧ゲ剂藛??瓊,我從來沒見過那么漂亮的黃色! 秦杏順著多琳的手指望過去,不只是多琳驚嘆的那匹黃布,那整個攤位的布匹都是鮮艷的顏色,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夫人,您真有眼光,這種黃色是我們新染出來的,整個瓦沙朵只有三家在賣。 那位攤主立刻湊上前來,熟練地拉攏起多琳這位潛在的主顧。 哦,這黃色確實很好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黃色。但是你知道,我已經(jīng)不年輕了,這樣鮮艷的顏色其實已經(jīng)不太適合我了。 多琳猶豫起來,她其實覺得這匹布的顏色很好,并沒有買下來的想法。然而精明的攤主完全沒有放棄游說的打算,他繼續(xù)道: 怎么會呢?夫人,要我說,您看上去還像個未出嫁的姑娘呢,您皮膚這樣白,就應(yīng)該配一些鮮亮的顏色 秦杏能夠預(yù)料到多琳將要和這位攤主糾纏上許久,于是趕緊同多琳打了招呼抽身去了別的攤位。多琳敷衍地對她嗯了一聲,就又開始和那位攤主講起話來: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天??!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像未出嫁的姑娘,我已經(jīng)有兩個孩子了,大的那個 快步離開了那個出售布匹的攤位,秦杏有一種如釋重負的錯覺。瓦沙朵內(nèi)的攤位多得教人目不暇接,雖然得了半天的空閑可以外出隨意采購,但一時間實在不知道從何下手才好。 小姐,要看看頭紗嗎? 猶帶稚氣的語聲響在耳邊,秦杏循聲望過去,瞧見一位大約十二三歲的女孩。她個子不高,身上穿著的衣裙也略顯破舊,家境看上去并不太寬裕,她一雙淺灰色的眼睛充滿期盼地望著秦杏,教秦杏無法說出任何拒絕她的話來。 我聽說瓦沙朵的頭紗很有名氣,你也賣頭紗嗎? 是的! 女孩連忙點起頭來,語速也快了起來。 凡是來到瓦沙朵的人,總要帶一條頭紗回去的。尤其像您這樣美麗的小姐,戴頭紗最合適了! 這樣的話不知道她在私底下排練過多少遍,雖然女孩神色猶帶幾分靦腆的青澀,但這段話卻說得頗為流利。倘若告訴秦杏,女孩能將這段話倒著說出來,秦杏也不會覺得多么驚訝。 那我入鄉(xiāng)隨俗好了,也買一條頭紗。 秦杏的話使得那女孩的面龐浮現(xiàn)出興奮的神采,她又是點頭,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雀躍: 小姐,相信我,只要您戴上瓦沙朵的頭紗,沒人能對您的魅力說不。 她引著秦杏向不遠處的一家小店走去,一邊走一邊同秦杏解釋道: 我們家的頭紗是瓦沙朵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這里許多攤販都喜歡到我們家來進貨。我們的頭紗在風(fēng)沙再大的地方,它也能堅持許多年不褪色。 她們正好路過一處賣頭紗的攤位,那攤主瞧見那女孩便站起身來笑話她: 卡洛兒,你家的頭紗已經(jīng)這么不好賣了嗎?還要你出來招攬客人? 女孩皺起眉毛,立刻反唇相譏: 老鮑勃,今天沒有人來找你退貨嗎?你家的頭紗終于不會一下水就褪色了? 老鮑勃立刻悻悻地打住了話頭,偏過頭去不再多言??鍍阂膊辉敢馀c他再說什么話,只是轉(zhuǎn)過頭同秦杏道: 原來他是也從我們家進頭紗出來賣的,可是他做生意一點也不講誠信,賣給過路人時總偷偷加價。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后就不再賣頭紗給他了,別的人家知道了他的品性也都不愿意和他合作。他只能找到一些殘次品出來賣,那些殘次品看著鮮亮,但一下水就要褪色。 卡洛兒講完老鮑勃的事,就走到了她家的店鋪,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 真抱歉,小姐,這是我第一次招攬客人,我實在有點緊張,不是故意要跟你講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浪費您的時間。 沒有關(guān)系,我很喜歡聽這樣的事。 謝謝您的理解??鍍嚎瓷先ポp松了些,她指了指面前的店鋪:您看,這就是我們家的店鋪了,請進來,我?guī)湍x一條最合適的頭紗。 卡洛兒!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剛才喊了你半天!為什么出去還不和我說一聲,我差點以為你被拐走了! 一位發(fā)量有些堪憂的中年男人沖了過來,他拉住卡洛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確定她平安無事后,便開始毫不客氣地數(shù)落她??鍍汉萌菀讖乃你Q制中掙脫出來,連面頰都泛出淺淺的粉色,她讓開來,顯出身后的秦杏。 我去招攬客人了,這位小姐要買一條頭紗。爸爸,你能不能別老把我當成孩子,我已經(jīng)長大了! 看得出那中年男人還想再說什么,但礙于秦杏在場,他便只是瞪了卡洛兒一眼,卡洛兒似乎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并沒有什么懼怕的意思。 由于瓊皮膚出奇的白,便對日光格外敏感,還沒有進瓦沙朵前秦杏同埃德加散步的那片刻功夫,就使得瓊嬌嫩的皮膚有些泛紅。于是秦杏這次外出穿了一件戴兜帽的斗篷,這時進了店內(nèi),也不再需要遮擋陽光,她便摘掉了兜帽,露出了自己的相貌。 然而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卻教卡洛兒父女二人齊齊怔住了神,他們望著秦杏,兩個人都還僵在上一刻的動作上。秦杏困惑極了,瓊的相貌與她并不同,雖然也稱得上生得好,但也只是普通的好,以容貌攝人這種事絕對是無稽之談。 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不 卡洛兒的父親仍然神情恍惚,他說出的話仿若夢囈: 這不是凡人配擁有的,您的肌膚,這一定是神的饋贈。 羊脂一樣的顏色??鍍阂侧饋?。 小姐,女神一定愛您愛到發(fā)狂。 抱歉。我實在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 秦杏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們父女倆,他們莫名其妙的夸贊并不教她歡喜,而讓她從心底里生出一種隱隱的危機感。 杰羅姆!你這里還有其他的紅色頭紗嗎? 直到從店鋪深處響起一聲詢問,卡洛兒父女倆才仿佛如夢初醒般回轉(zhuǎn)過神。杰羅姆面上的恍惚立時成了慌張,他急急忙忙地應(yīng)了一聲,又同卡洛兒道: 你幫這位小姐遮嚴實點,店里面還有千萬不能讓他們看見她。 他拋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就趕緊奔向店鋪的那一頭??鍍阂猜勓陨锨疤媲匦佑掷狭硕得?,隨即拽住她的手腕,朝著店鋪的二樓走去。 小姐,請跟我到這邊來。 等一等,請您跟我說清楚,為什么要我躲著他們? 秦杏被她拽著走上那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秦杏才勉強掙脫出來。瓊的身體力氣不太大,而名叫卡洛兒的女孩倒是力氣大得嚇人,有些天生怪力的意思。 她淺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哀求的意味,但她卻仍不肯解釋,只是含糊其辭: 二樓也有許多頭紗可供您挑選的,我一定會為您找到最合適的那一條! 秦杏的不為所動令卡洛兒更加急迫,她低低地、又相當誠摯地強調(diào): 這真的是為了您好。 開了一個新坑,有興趣的可以看看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