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藍眼睛
重逢,藍眼睛
安納托利再見到秦杏,是在一場小雨過后。 她穿著一條嫩綠色的紗質蓬蓬裙,那大而蓬松的裙擺,倒襯得她更年幼些。 我?guī)Я伺ou來看你。 她對著他露出笑來,把裝著盒裝新鮮牛rou的袋子遞給他,一雙墨綠色的眼望著他,像是父親故事里派送禮物的精靈。 他微笑著接過,請她進來,用新近苦練過的漢語同她道: 歡迎你,你吃過了嗎? 她有點拘束地跟著他走進屋子。還好他有整理房間的好習慣,除了餐桌上那一碗本打算留做晚飯的冷粥外,一切都算得上井井有條。她搖搖頭,又順著他的手勢在餐桌旁坐下,似乎是看見了他桌子上那碗冷粥。 不用麻煩了,我來之前喝了營養(yǎng)劑。 她手指下意識地攥住裙子,有些緊張起來,目光追隨著走進廚房的他。 我只是想來和你聊聊天,是不是打擾了? 當然沒有。 他打開儲藏柜,發(fā)現還有一些大米和胡蘿卜。轉過身問她: 我想做牛rou抓飯,你吃得下嗎? 盡管經過這幾天的練習,他的漢語好了一些,但是說起來難免還是有些怪腔怪調的,她聽著有點不習慣,但卻莫名其妙地心情好。 她喜歡他的聲音。 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吃得下。 那雙冰冷冷的灰藍色眼睛里顯出笑意來。 我說過了,歡迎你再來,當然不會麻煩。 秦杏和安納托利共進晚餐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淅淅瀝瀝的雨又下起來,打在落地窗上,蔓散出淡紫的顏色。 是紫雨。安納托利叉起一塊牛rou,向餐桌對面的秦杏道:如果你明天要出遠門的話,聽說這會是個好預兆。 她才舀了一大勺抓飯,剛剛咀嚼完畢咽下去,還在享受美味的余韻,就因他的這一句瞪大了眼睛。 真的嗎?我沒有聽說過。 他點了點頭,留意到她的神情,便問道: 你明天要出遠門嗎? 她嗯了一聲,又繼續(xù)解釋道:是去D-503小行星,學院的一個探索項目。其實我有點后悔我選擇去了。 D-503小行星?他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熟悉,很快就想起來:我去過那里采風,那是個很有趣的地方。你去了不會后悔的。 她盯著盤子里的抓飯,忽然有一種把所有發(fā)生過的事都告訴他的沖動,但她抬起頭看見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時,又覺得她什么都不該說。 但她還是忍不住,用叉子撥著盤子里的牛rou抓飯。 我只是后悔我獲得這個名額的方式。我想要改變,但我似乎總在重蹈覆轍。 她的聲音低下來,像是耳語。 像是死循環(huán)。我有時候覺得這是個漩渦,我在被它吸引著往下墜。 他把一杯熱茶推到她面前。 她觸電似地抬起頭,看見他非常平靜的面容。 你不應該這樣想。 他略微蹙起眉,又很快松了開來。 無論你以什么方式得到這個名額,都不可恥。從你想要改變的那一刻開始,你已經是不可恥的了。 她的眼眶紅起來,只是搖頭。 可我在墮落,我不會好了。 他把茶推得離她更近了些。 你一定聽過冷凍人不算人。 見她拿起茶杯,他又把視線轉到窗外。 我見過很多冷凍人,在采風的時候。 他們或者很瘦,或者很胖。 他略微頓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講述: 瘦的穿著很短的裙子,嘴巴里沒有牙齒,見到人只會笑。胖的全身赤裸,癱倒在地面上,對什么都沒有反應。 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又望向她: 你沒有墮落。你沒有淪為欲望的玩偶,沒有淪為生育的機器。你的眼睛里有光,你只是在從泥沼里往上爬,這是最開始,你身上難免沾著這些泥。 似乎是茶的熱汽熏了她的眼睛,她墨綠色的眼睛此時顯得霧蒙蒙的。 你會好的,姑娘。 他笑起來,又問她: 抓飯怎么吃得這么少?你不喜歡嗎? 她趕緊低下頭吃盤子里的抓飯,含糊地解釋: 不,我很喜歡。 他伸出手來在她的肩膀上方停了一下,到底落在她的頭上,像安撫孩子一樣溫柔。 慢點,別著急。 秦杏沒有在安納托利這邊留宿。 吃過飯便同他告別回了宿舍,他仍站在門口送她。 下次來,我請你吃土豆沙拉。 她用力點頭,身后的通行管道仍泛著雨水殘留的若有若無的紫色。 那我?guī)炼箒怼?/br> 他笑起來。 那我也太待客不周了。 乘上前往D-503小行星的飛船,秦杏有一種強烈的恍惚感。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離開久居的首都星,僅僅是乘坐飛船,就已經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這樣新奇的體會,成功地將上船前趙元謹在她耳邊說的那句我的房間就在你的對面帶來的煩躁一掃而空。 寬敞明亮的船艙房間,白綠搭配的色調清新雅致,家具基本都是仿地球時代的木紋古樸型,為了追求這種和諧的自然情調,腳下的地面甚至模擬了自然的草地,踏上去十分松軟逼真。 秦杏轉過頭,剛想與身后的彭綺夸兩句船艙房間的用心,便意外地發(fā)現彭綺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眼眸碧藍的金發(fā)少年。 他倒是一見秦杏就露出燦爛的笑容。 杏不記得我了嘛?我是西奧多。 如此相貌出眾的少年,秦杏自然沒有忘,但是他出現在這里,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沒有,我記得你。秦杏愣了一下,又探頭去看他身后,也并沒有瞧見彭綺。我只是找不到我的室友了。 聽到她這句話,他立時把手腕伸到她面前,眨了眨他那雙海一樣的碧藍的眼眸,配著他柔順的金色卷發(fā),竟有幾分孩子氣的可愛。 我就是杏的室友啊,杏怎么說找不到呢? 他手腕上手環(huán)顯示的編號正與這間船艙相合,也與秦杏手環(huán)上的那串編號一致。 秦杏吃了一驚,她原以為彭綺才是她的室友,于是她連忙后退一步,讓開空間請他進來。 抱歉,我以為我和彭綺是室友來著。我明明有確認過她手環(huán)上的編號。 西奧多笑著點了點頭,走進了這間船艙。 沒關系。他又想起什么似地補充道:杏說的彭綺,是不是一個紅頭發(fā)的姑娘?我剛才看到她進了隔壁的船艙。 對的,就是她。那可能是我看錯編號了。 秦杏不好意思地笑笑。為了緩解尷尬,她試著開始轉移話題。 西奧多也是參加學院的探索項目嗎? 他搖了搖頭,懶洋洋地倚坐上一旁的沙發(fā),手指撥弄著抱枕上的穗子,眼睛倒是并不離開秦杏,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過來。 我請了老師在家里學習,我強烈建議杏不要試這種學習方式,沒有什么比這更痛苦的了!所以我溜出來給自己放個假,我聽說D-503小行星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西奧多那種令人難以拒絕的氣質讓秦杏在他身旁坐下,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似乎并不在意她坐的位置離他有點遠,面上仍是燦爛的笑意,金黃色的卷發(fā)垂落在他泛著玫瑰色的白皙臉龐,他看上去有一種單純的無憂無慮。 現在我已經可以很肯定了,D-503小行星一定是個好地方,因為在到達那里之前我就遇見了你!杏,你絕對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彈的鋼琴,我從未聽到過這樣好的音樂。 他講起話來又輕又快,語調也透著一股孩子氣的興奮。那張精致的娃娃臉就這樣崇拜地望向她,秦杏甚至有些飄飄然,她不禁對這位漂亮的小弟弟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但她還是沒有掉以輕心。 謝謝你的夸獎,西奧多。其實我彈得也算不上很好。 西奧多瞪大了他那雙好看的眼睛,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還要再說什么的時候,聽見外面有人輕輕敲了敲艙門,那人的聲音通過傳訊器響起: 西奧多先生,有事找你。 西奧多站起身,又看了眼腕上的光腦,歉意地道: 抱歉啦,杏,我們等下聊,我一會兒帶好吃的甜點來向你賠罪。 沒等她拒絕,他就已經急匆匆地轉身出了門。 秦杏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起身走到船艙的窗口,取消掉窗口的模擬田園景色圖像。 絢爛的宇宙立時映入她的眼簾。 這樣浩瀚的宇宙,總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吧? 秦杏忍不住這樣想。 綠紗裙的款式我腦補的里面Vilnelle的那條超經典的粉紗裙。有興趣的可以找來看看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