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莨菪
第二十章 莨菪
白行簡晃了神,并非是為了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而是因為這雪夜月色。 她來之前,地白風寒,飄了三天雪。 那顆銀杏竟也被壓彎了枝頭,他曾在樹下駐留,任憑寒風簌簌,飛雪覆眉,他屹立不動,樹上刻著狗的名字,是他后來取的,叫冬至。 酉時,月上中天,窗欞映月,屋內白霜一片。 他緩了呼吸,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伸手抱住了宋瑜。 他好似猝然xiele氣,深眉耷拉下來,將臉埋進了宋瑜頸側,長睫輕掃她的鎖骨,惹來一陣瘙癢。 他的聲音輕不可聞,師姐,你真的在嗎? 宋瑜不曉得他何故有此一問,只好先安撫他道:我當然在。 我疑心這只是個夢。 若這是夢,這般也足夠了。 若這不是夢,師姐怎么會任我恣情縱欲。 仿佛夢囈,最后一字沒入喉嚨間。 驀地,白行簡額頭被敲了一下,他松開宋瑜,眼神訴說不解,師姐做甚? 好端端的,又在說什么胡話?宋瑜敲了他又替他揉額頭,細細打量他的面容,怎的眼眶又紅了? 沒有資料顯示白行簡愛哭啊,也罷,哭一哭也好,繁雜的思緒堆積心頭,少不得會壓抑性情,這樣反倒宣xiele。 宋瑜長吁一口氣,低聲說:其實我看到了你的回憶。宋瑜停頓了一下,接著說:狗一定很信任你,在它眼里,你就是你,并不是他人口中的怪物,它只知道,你待它好,它便喜歡你。 宋瑜也難受,她不斷想起那群人的話:這畜生是個沒腦子的,一個球就騙過來了。如若揭開他們的皮rou,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團爛rou。 可這世道冷漠,無人同情人,更沒有人同情狗,可偏偏狗把人當人,人卻把人當怪物。 喜......歡......白行簡不太明白,誰待他好,他就會喜歡誰嗎? 未等宋瑜開口,他又問道:師姐待我好,不會把我當做怪物,那師姐也喜歡我嗎? 宋瑜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喜歡分好多種,朋友間的喜歡,親人間的喜歡,戀人間的喜歡,但是白行簡,你要喜歡你自己,旁人喜歡與否,那又何妨?她用指腹摩挲著司南,心下越發(fā)惴惴不安。 有液體從他眼眶里滾落下來,他抬手去摸,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白行簡沒有再說話,因為他意識到,方才只是他做的一個夢,一個欺騙自己的夢,一個膽小鬼逃避現(xiàn)實的夢。 白行簡猛地睜開了眼,他仍舊蜷縮在干燥的枯草上,頭頂滲下來的血模糊了他的雙眼,這里沒有宋瑜。 白行簡,能聽到我說話嗎?宋瑜聲音拔高了幾分,得不到回應讓她更心慌了。 而小勺子掉在不遠處,白行簡定定看了許久,直到眼睛發(fā)酸才移開了視線。 月光從洞口傾灑下來,洞內沉靜如水,白行簡半耷著眼皮,清淡的月色虛虛籠在他周圍,弦月之下,他捏緊了掌心的玉佩。 喜歡他自己嗎? 他心中也沒有答案。 他早已習慣做個傀儡,活在陰暗中,活在別人的影子底下。 漫長的靜默過后,他站起身,隨手撣去袖子上干了的泥,幾乎是挪蹭著走向洞xue深處,經(jīng)過小勺子時他怔愣了下,最終還是撿起來。 我沒事。他面上已無任何表情,先前流露出的脆弱恍如錯覺。 這是白行簡同她說過的最后一句話,司南再次沉寂。 系統(tǒng)表示,司南連通也需本人意愿,白行簡不愿再講,誰也沒辦法,而且它也不知道白行簡在哪。 宋瑜:確實,你也不是一天兩天沒用了,你是一直沒用,我不問反正你也不說,你做個啞巴挺好的。 宋瑜懶得再理它,雙手交疊置于腦后,冷靜下來,想起曾聽過的一個傳聞。 白行簡雖是劍宗掌門白云狄的兒子,但少年時他曾拜入云岫宗煙嵐長老門下。這云岫宗是丹宗,地勢偏僻,荒無人煙,宗內弟子更是深入簡出。 云岫宗的掌門多年以前說過,云無心以出岫,人無意自入宗。云岫宗收弟子全憑機緣。 前幾次任務,鮮少有人提到這一點,這也只不過是茶樓說書人口中的傳聞罷了,畢竟白行簡被眾人知曉的時候,他已是凌云派的掌門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丹宗傳聞誰又會信呢。 眼下宋瑜信了,云岫宗宗如其名,位于云霧繚繞的峰巒間,山壁怪石縱橫,飛鳥走獸眾多,這奇異的地貌卻有益于奇珍異草生長,是極佳的煉丹之地。 系統(tǒng):宿主,您怎么確定他在那兒? 宋瑜輕咳了聲,你沒事能不能多看看書,記載過一種致幻的藥草,名為莨菪,可解痙止痛,安神定癇,但其花瓣味美甘甜,易誤食,能使人見鬼見神。 莨菪只生長在云岫宗附近,故宋瑜推斷白行簡在云岫宗附近誤食了莨菪,才會做此春夢。 宋瑜搖頭,系統(tǒng)給的丹藥質量真的差,只維持了一刻鐘就失效了,幸好白行簡攝入的莨菪含量極少,沒一會兒也從夢中醒過來。 否則那夢繼續(xù)下去......她下回怎么以師姐的名義見白行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