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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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她與皇后相似的容貌,她的選秀之路很順利,不過幾天就已經(jīng)破格當(dāng)上了嬪妃。 皇帝比她想象中的年輕,他看她的眼神很深情,卻更像是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 她不是傻子,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一個替代品。 一個最好的替代品。 皇帝待她很好,日日夜夜都黏在她的身邊,甚至好幾次都帶著她到了早朝之中。 隔著層層珠簾,她看到了臺下黑壓壓的眾人。 那些自命清高的朝廷命官,此時此刻正一個個地低著頭,不敢抬頭多看珠簾后的她一眼。 只有他沒有低頭,他只是平放著視線,銳利的目光直直地刺向了重重珠簾的后方。 他或許是在看她,眼里帶著幾分警告。 也許是她有了皇帝這個靠山,近日已經(jīng)漸漸脫離了他的控制,他開始有些慌亂了。 原來他的臉上還會出現(xiàn)這種表情。 然而他并不是在警告她不聽話的行為,而是瞪著她撫向了皇帝脖頸的手。 夏日里的衣裳穿得薄,不過是稍稍抬起了手腕,衣袖便向后落了下去,露出了一截藕白的手臂。 皇帝微微低頭,忽地親了一下她露在袖外的手臂。 皮膚上傳來的濕潤感覺,讓她有一瞬間的呆愣。 或許是當(dāng)眾的親密行為,讓她有些不適應(yīng),臉頰立即開始熱燙起來。 臺下的他,臉色似乎更加深重了,甚至連平日里的溫潤穩(wěn)重都懶得裝了。 他徑直高聲諫言,像是為了及時打斷皇帝接下來的荒謬行為。 皇上,后宮不得干涉朝政! 他的語氣是如此的生冷。 皇帝似乎被人迷住了心,成為了預(yù)料中的昏庸無道之人,只是隨意幾句話就打發(fā)了他的怒氣。 隔著一層層模糊的珍珠影子,她感覺到了他的怒意愈發(fā)得高漲。 這不就是他送她到皇帝身邊的目的嗎? 為什么他一點都不開心呢? 她不明白,卻再次感受到了報復(fù)的快樂。 *** *** 他來見她了。 在她的寢宮。 她在門內(nèi),他在門外,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此刻的她處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二人的身份地位似乎一下子就對調(diào)過來了。 可當(dāng)他站在她面前時,她仍舊覺得有些透不過氣。 也許是深深扎根在自己心里的恐懼作祟吧。 皇后娘娘。 他冷淡的話語,讓她想起自己早就已經(jīng)成為了當(dāng)朝的皇后。 一如他一直以來的期望。 她料想他這次來,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指責(zé)她為什么背信棄義,為什么背叛他,為什么要逃離他的掌控。 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所有措辭。 你愛上皇帝了嗎? 他的問話,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她并沒有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 他看著她,眼神是如此的復(fù)雜,夾雜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難道不是你希望的結(jié)果嗎? 她聰明了一回兒,將難題拋回給他。 呼嘯的冷風(fēng)吹來,雪意窸窸窣窣地從灰色的天空落下。天地間,很快就變成白茫茫一片了。 他站在原地,并沒有移動分毫。 那些白色的雪點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襯著他的那張臉愈發(fā)得漂亮了。 他眨了一下眼,睫毛上的雪被輕輕抖落。這一垂眼,也不知掩去了多少波瀾。 她不想和他說話了,隨意派人攆走了他。 今時不同往日,他再也威脅不到她了,她也不需要再看他的臉色了。 *** *** 局勢不一樣了。 他果然叛變了,帶著叛軍殺進皇宮里,守衛(wèi)軍不過半個時辰就已經(jīng)死傷無數(shù),血流成河。 侍奉她的宮女早就已經(jīng)逃走了,幾個忠心的貼身婢女曾試圖帶著她一起逃跑,可她沒有領(lǐng)情。 她坐在寢宮之中,身上穿著無數(shù)金絲線縫制的鳳袍,云鬢上戴著精美的釵頭鳳。 抬起眼來,平靜地看著寢宮的門口處。 光線從木門的雕花縫隙里滲了進來,似乎帶著濃重的血氣。 很湊巧的,這時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她見到了久違的他。 他并沒有似平常一般穿著朝服,而是穿著一身血跡斑斑的盔甲。 可她知道,盔甲上面的并不是他的血。 隔著一段距離,他看向了她,她卻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只能模糊看見他手中拿著什么東西,狠狠地朝著她的方向一拋。 那物件在地面滾動了幾下,停在她面前時,她才看清那是皇帝的頭顱。 頭顱斷裂的脖口處,還在不斷地滲出血來。 鮮紅的液體浸入了柔軟的地毯之中,染出了不倫不類的顏色。 即使是有了心理準(zhǔn)備,她卻仍舊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可惜啊。 你的心愛之人死了。 她對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并沒有她想象中的痛快。 她忽然有些想笑,嘴角也適時地撩起了個苦澀的弧度。 下一個死的人,就該是她了。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等待著斬首的痛感來臨。 失去了視覺,只有耳朵還在發(fā)揮著作用。 她聽到了他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直到他在她的面前站定。 然而,那種恐懼的感覺遲遲沒有到來。 意外的,臉頰處落下了冰涼的觸感。 她有些訝異地抬起眼,卻看見他伸著手摸向了她的臉頰。 他手掌上沾著的血漬過渡到了她的臉上,似乎連她的視線都變得一片通紅。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前世與他溫存的時刻。那時的他,正是如此的溫柔。 想死? 呵我不會讓你輕易地死去。 他果然是蛇蝎心腸,即使做著如此溫情脈脈的動作,也能夠說出歹毒的話語。 她真是個傻子,活了兩世,竟還看不透這個人的心。 但是,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沒準(zhǔn)備呢? 她立刻拔下了發(fā)鬢上的金釵,這可比削尖的筷子厲害太多了。 可她仍舊沒能快過他的動作,尖銳的金釵還沒觸及到她的脖子,就已經(jīng)被打落在地。 代替而來的,是脖頸被狠狠掐住的感覺,喉嚨里的空氣好似在瞬間被收走。 他狠狠地瞪著她,雙眼里充滿了驚人的紅血絲。 不要逼我挑斷你的手筋,讓你成為一個徹底的廢人! 她閉上了雙眼,已經(jīng)沒有力氣掙扎了。 然而,禁錮住自己的力道卻在瞬間脫離,她卻沒有勇氣睜開眼睛。 不必?fù)?dān)心,你依舊是皇后。 他逐漸平靜的聲音傳進她的耳里,卻帶著殺人誅心的力道。 只不過是變成了我的皇后。 原來重活一世,她仍舊逃不過金絲雀的命運。 只是,換了個大一點的牢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