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線04
溫瑜線04
莫小姐,請將你的身體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然后合上雙眼。注意你的感覺,讓你的身體隨著它一點點放松。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只會聽到我的聲音和背景音樂,其他外界的雜音都不會干擾你。甚至,如果你突然聽到傳來的噪音,你不但不會被干擾,反而會進入更深沉、更舒服的催眠狀態(tài) 男人的聲音好似陳釀的紅酒,讓你逐漸沉醉在它的酒香中,整個身體仿佛擺脫了地心引力,變得如云朵般輕飄飄。 現(xiàn)在,我想讓你想象一快懷表,這是你的守護者,它可以保護你遠離任何傷害。 你在一片虛無中睜開雙眼,低頭看到了一塊復古的雕花懷表,它掛在你的脖子上,有些沉甸甸,但里面的齒輪并未轉動。 在我們催眠的時候,不管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你是受保護的、是安全的,你知道這一點,你也感受的到。 溫瑜在你耳邊溫柔地低語,視線從你光潔的額頭,掃過卷翹如蝶翅的眼睫,順著泛著淡青的眼底,在你有些干燥的唇瓣上停下。 但他的眼中自始至終并沒有任何雜欲,仿佛只是在打量或欣賞一件令他感興趣的藝術品,在注意到你不健康的臉色和干裂的嘴唇后,還挑剔地蹙了蹙眉。但也只是片刻,溫瑜就收回自己不掩飾時會頗具侵略感的視線。 他靠在沙發(fā)靠墊上,雙腿交疊,即便沒人能看到,舉止依舊優(yōu)雅得無可挑剔。他拿起鋼筆,在紙上記錄了時間,你的眼前有一扇門。 耳邊的聲音剛落,你的眼前就果不其然的出現(xiàn)了一扇門,一扇隨處可見的普通木門。 打開它。 你握住門把手,心中卻莫名有些不安,而這份不安很快就靈驗了。 門的另一邊,是一片陌生的陰森幽靜的樹林。 你還未反應過來這是哪里,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或者準確來說,當你踏出這扇門的一瞬間,身體就失了控,原本一直陪伴在你耳邊的一切聲音也消失不見,只剩你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狼狽又慌亂地逃跑。 青色的月光透過深夜盤旋在空中的霧氣,從你的身后朦朦朧朧地照過來,也就是這時你注意到了地上倒映著兩道影子,一短一長,重重疊疊,交交錯錯。 短的是近處的你,而那被月色拉長的影子,則是身后追趕你的人。 跌跌撞撞中,你看清了身上陌生的碎花連衣裙,也看到了隨風揚起的凌亂長發(fā)是不同于你的亞麻色。 這不是你。 你即將經(jīng)歷一場死亡。 深夜的森林被朦朧的霧氣所籠罩,前方漆黑一片,只有一棵棵高聳的大樹,天邊微弱的光好似被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所吞噬。越往深處跑,越能感受到隱藏于這死寂中的恐懼。 陰冷的風從衣裙的縫隙鉆了進去,雜草和樹枝在你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胳膊上劃出一道有一道口子,而你早已被恐懼支配,只是不顧一切地向前跑,甚至連喘息都顧不上,耳邊也只能聽到呼嘯而過的風聲。 快,再快一點,你就能逃出生天。 但你知道,她的結局早已注定。 砰! 你不出意外地被石頭絆倒在地,摔得極其狼狽,不合腳的皮鞋也跑掉了。 這時,之前被忽視的感官重新回歸。長時間劇烈的奔跑,讓你缺氧的肺叫囂著撕裂的痛,充血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急促的腳步攆著雜草,由遠到近,仿佛一臺發(fā)了瘋的鋤草機,也像吞噬一切的克蘇魯怪物。雙腿發(fā)軟的你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卻怎么也站不起來,只能淚流滿面的抽噎。 地上倒映的兩道影子不知何時重疊在一起,巨大的影子好似吃掉了跪坐在地上的嬌小身影。 你絕望地轉頭,試圖看清身后究竟是何人,卻被無情地用啤酒瓶襲擊了腦袋。砸得鮮血淋漓,嗡嗡作響,視野里一片血色,睜都睜不開。 ?。∧阄嬷~頭,疼得幾乎說不出話,只能伏地呻吟,任鮮血順著你的手心染紅草地,與破碎的玻璃碎片繪成奇異的畫作。 緊接著,是一下又一下,酒瓶撞擊腦殼的聲響。四濺而出的腥紅血液被夜色染成了黑色,像煤油一樣浸入土里。 用力拽著你頭發(fā)的人似乎在嚷著什么,但被酒瓶砸地血rou模糊的你已經(jīng)聽不清了。你十指扣進土里,僅憑最后的本能,拼盡全力往前爬,但那人根本不打算放過你。 在朦朧陰森的黑夜中,高舉起拿著殘缺的酒瓶的左手,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重重地砸了過來。 莫小姐? 在呼喚了幾次都無果后,溫瑜放下手里的東西,站起身彎腰貼近了面露痛色的你。 起初催眠很成功,但自從讓你打開那扇門、懷表的指針開始轉動之后,事情就突然脫離了他的掌控。這是溫瑜從未設想過的發(fā)展,因為他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實際上催眠也從未失敗過,所以無論是哪點,都令他有些不愉。 你像是被巨大的恐懼所籠罩,整個人似瀕死的幼獸,溫瑜不得不強制終止催眠,莫小姐,無論你身處何處,你的身后都有一扇門,轉身打開它你就可以回來。 然而事與愿違,你已經(jīng)聽不到溫瑜的聲音了,而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溫瑜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眉頭緊蹙、喃喃囈語的你。這一刻的他顯得十分冷漠,冷杉似的眼眸深處流轉著奇異幽謐的光,在某一瞬間,竟讓人覺得他似乎在他人的痛苦中找尋到了某種隱晦的愉悅。 鐘表的指針向前轉動了一格,柔和的暖橙色燈光氤氳出一圈圈迷離的光暈,墻壁上掛著的橢圓形鏡子里倒映著男人筆挺的背影。 他低著頭,高大的身影正好遮蓋了你,只露出一小片纖細白皙的胳膊和綢緞般的墨色長發(fā),仿佛從床幃中傾瀉而出,染上了曖昧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你毫無征兆地睜開了雙眼,捂著額頭大口大口地喘氣。當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出現(xiàn)在視野里時,你下意識驚恐地避開,好似躲避瘟疫一般,反應十分過激。 見狀,溫瑜從彎曲雙膝的半蹲姿勢變?yōu)閱蜗ス虻囟自谀愕哪_邊,由下至上地注視著你的雙眼,眉眼溫和無害。 莫小姐,我是溫瑜,不用害怕,你已經(jīng)回來了。 你失神地看著他的眼睛,幾個呼吸間,視線才重新找回焦距。 抱歉,我需要點時間。一開口,你的嗓子啞得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幾日的旅人。 溫瑜看著你手忙腳亂地從包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素描本和泛舊的筆袋,拿出鉛筆就開始在空白頁上繪畫,甚至不愿多花幾秒坐到沙發(fā)上,原地在柔軟的地毯上坐下。 因為過于著急,包被你翻的凌亂不堪,里面的東西也掉了出來,其中一束壓得有些枯萎的薰衣草和一枚信封最為顯眼。 他站起身,打量了幾眼信封,然后走到你的身旁,靜默地看著一道道線條在你手中逐漸繪成一幅幅畫作。 此刻的你已經(jīng)陷入了高度集中的狀態(tài),忘卻時間,忘卻地點,也忘卻身旁的人,趁著記憶還清晰,將看到的一切畫了下來。 你的畫功精湛,即便只是黑白灰的單調顏色,也將一幕幕還原的栩栩如生,仿佛復古的黑白電影。 只是,畫中的女孩沒有臉,留下了一塊未知的空白。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你抬起頭,看向不知在你身后看了多久的溫瑜。起初他只是帶著幾分好奇,后來被你筆下陰森詭異的畫面所吸引,干脆坐在你身后的沙發(fā)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余光瞥見滿地的凌亂,你咬了咬下唇,溫瑜卻彎了眼眸,好似絲毫不在意被你晾在一旁,你畫的是什么? 你垂著眼簾,一些我看到的畫面。 看出你不愿或是無法說出更多,溫瑜沒再追問,只是將他視角下催眠時發(fā)生的事情和你說了一遍,然后約定好了下次催眠的時間。 臨走前,溫瑜突然問道:莫小姐最近與舊友重逢了嗎? 你停下腳步,為什么這樣問? 薰衣草的花語是期待重逢、等待愛情,常用來送給暗戀之人。從你的眼神中他看出你之前并不知道這些,眸中的笑意頓時染上了些耐人尋味的色彩,莫小姐知道火漆上印著什么嗎? 你搖了搖頭,然后聽他繼續(xù)道:是知更鳥,一種一生只堅守一個伴侶的鳥類。 送信人一定很喜歡你?;蛘哒f,對你執(zhí)念頗深。溫瑜如此總結道。 你怔了怔,臉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被表白時該有的情緒,反而緊蹙起了眉頭。溫瑜將你的反應全部收入眼中,嘴角的弧度始終未變。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客氣。溫瑜淺笑著,那么晚安,莫小姐,期待下次與你的見面。 你也禮貌地勾了勾嘴角,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