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因為許陶然希望兩人都睡下鋪，許弗言也認(rèn)為這樣便于照看，票網(wǎng)上訂不好，就特地去車站買票。臨出發(fā)，他把家里和行李檢點了一遍。

    許陶然只管收拾自己的東西，下載了一部電視劇，又問方曉禾推薦了幾本，在路上打發(fā)時間。

    要推行李箱出門時，手剛搭上拉桿，許弗言就接過了去，才做好的指甲，別碰壞了。

    許陶然站在后面，伸張十指，幾個大紅色的立體小蝴蝶，這會兒忽而有點栩栩然的生動美麗。

    她背著自己的小包，幾乎一路甩手跟著許弗言上車，進(jìn)了車廂，里面已經(jīng)有對小情侶，靠窗坐著，見兩人來，主動讓到靠門邊的位置。

    那個女的打量了兩人，最后目光落在許弗言身上，那個年紀(jì)的人，氣質(zhì)出眾，干凈清爽，難免多看幾眼，隨后繼續(xù)和男朋友耳語。

    許陶然瞥了眼她爸爸，自顧占了空床，挪了下枕頭和被子，望望窗外郊區(qū)蔥郁的風(fēng)景，它們會一路變換，直到風(fēng)沙蒼茫的天盡頭，就很興奮，因為有人，她很小聲地問，爸爸，人家說敦煌在中國，敦煌學(xué)在世界，為什么我們敦煌名氣還這么大？

    許弗言放好行李，把洗好的水果擱在桌上，也坐在許陶然對面，如絮語似道，那是一段學(xué)術(shù)傷心史，經(jīng)過許多學(xué)者的忘我付出，現(xiàn)在這句話不會再刺痛中國人的自尊心，已經(jīng)變成我們對世界關(guān)注敦煌的自豪，認(rèn)可其他國家敦煌研究的自信和胸襟了。

    見許陶然感興趣，許弗言又講了講敦煌興衰史，為什么在西北會有一座佛教重鎮(zhèn)，講絲綢之路，講戰(zhàn)爭，講敦煌總扼兩關(guān)的地理優(yōu)勢。

    許陶然心潮澎湃之際，目光一轉(zhuǎn)，準(zhǔn)準(zhǔn)對上斜對面女人的手機，對方訕訕，不好意思，被你們說話的樣子吸引了，就拍了張照片，如果你們覺得冒犯了，我馬上刪掉。

    額，等下，我想看看。把她和她爸爸拍成什么樣了，許陶然極感興趣，起身過來。

    那女的把手機湊給她看，畫面里，她爸爸手里剝著金黃的橘子，與她說話，上身微微前傾，只有側(cè)臉，也足見蓄著的笑意，認(rèn)真又平和，而自己的臉微仰，模樣專注，一臉稚嫩又虔誠的崇拜而不自知。

    最巧的是，車外光線給人像暈出絲絲金色，極具畫面感。

    許陶然看得心動，又莫名羞赧，忍笑遞出手機，小jiejie，加個微信，能把照片給我么？

    好。

    許陶然搖著手機給她爸爸看，笑吟吟的，我最喜歡的一張合照。

    因為照片里許陶然是全貌，許弗言好像從另一個人的視角，窺見許陶然在自己面前的樣子能折射出自己在她心里是個怎樣的爸爸，給他帶來一種意外不足以概括的奇妙喜悅。

    許陶然暈車，坐火車亦然，講話會暈得更厲害，不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許弗言把自己被子給她靠在身后，供她半躺著玩手機看。

    兩個小情侶回了上鋪，桌子上洗凈的水果，累疊在陽光之下，隨火車晃晃蕩蕩的，少女白嫩的額頭、秀氣的眉眼和玲瓏的鼻尖也是。

    許弗言拿出畫紙和筆，起稿輪廓至腳踝處，繼而是白皙的腳，小巧圓潤的腳指頭顆顆點了指甲油，嫣紅奪目，想到那天許陶然在他辦公室換衣服時亭亭的脊背，無一不是對異性具有吸引力的美，根深蒂固的道德感不允許他再看賞，再畫下去。

    車廂里冷氣很足，看看睡著的許陶然，只有肚子搭了被子一角。

    許弗言俯身給她牽被子，輕手輕腳的，還是碰掉了她的手機，幸好在砸到地上之前撈住，屏幕還亮著，停在許陶然正看的頁面，頂端大字是，無意掃到幾行內(nèi)容：

    梁晏兮深深吸氣，想不到梁莫會這么直接，咄咄逼人，沉默好久才說：可我是你爸爸。

    梁莫不屑，我愛你，不過恰好你是爸爸，我是女兒。這有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