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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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后,和學生敲定了構思,正是飯點,許弗言帶著許陶然和學生一道去食堂。 季夏草木長,在暴雨中,風華苑外的芭蕉,碧葉招招,大紅月季碩如合掌,因風雨動搖,越顯挺立明艷。 然然?許弗言看許陶然對窗外出神,飯菜沒怎么動,停止了和學生討論比賽的畫,今天的菜不喜歡? 不是。許陶然仍盯著窗外,那棵月季長得真好,我種的花沒這么大這么紅。 這里它扎根自由,地力足,自然長勢好?;ㄅ璨贿^尺寸地方,一半盤著根系,當然不能長得繁茂?所以不是你的問題。 我知道。許陶然得意答道,忽熱意識到場合不對,抿住嘴巴,沖她爸爸笑。 對這愉快的尷尬,許弗言一笑了之。 他現(xiàn)在帶的課很少,跟學生交流,也是都關于學業(yè)指導,再怎么循循善教、誨人不倦,似乎也不及眼前這日常小事上本能反應出的耐心寬容,新鮮動人,他女兒在生活中的幸福感,可見一斑。 何況,相形之下,那句但審題不到位,雖然切中肯綮,也顯得直截了當了。 然然,月季好像要曬太陽,光照足,顏色就會深,和多rou一樣,你把它放在有太陽的地方就好啦。插話的是一個女學生,黑黑的,不大的嘴巴,上唇外翻,下巴卻前伸,笑得眼睛成窄縫的時候,下排牙齒向前咧出來,臉型更像個鞋拔子。 許陶然覺得她憨厚,又有詭異的諂媚,還跟她爸爸學叫她然然,生不出親近感,出于禮貌,動嘴唇,含糊不清地咕噥,我家陽臺有太陽。 許弗言接話,八月十號就是校內的初賽,你們這個二十號把初稿完成。 飯畢,學生回畫室,許弗言和許陶然回家,小區(qū)與學校一路之隔,雨還在下,路上積流滾滾,沒及腳背。 許弗言踏下馬路牙子,大水從他鞋背翻滾而過,稍蹲,雙手撐膝,來,爸爸背你。 許陶然笑吟吟地歪傘收起,往她爸爸背上一趴,鉤住他的脖子,雨珠劈頭蓋臉,眼睛睜不開,心情極興奮,爸爸,我們像沒下雨一樣走回去吧。 好! 一到家,被淋透的許陶然就被趕去洗頭洗澡,熱流從頭頂淋漓灑下,熱氣氤氳,說不出的放松暢快。 她麻溜地洗完就催盛姜水的許弗言, 你去洗澡吧,還穿著濕衣服呢。 喝完,不然會感冒的。 許陶然捧著碗到嘴邊,目送她爸爸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喝著姜水。那會兒雨滴砸在身上臉上的陣陣生疼,臂彎里的結實脊背傳遞出的可親溫度,依然真實可感地盤桓在背后胸前。 大雨如霧,飄灑得天地茫茫,她爸爸背著她走過人行道,渺小又穩(wěn)當。許陶然想象出那幅畫面,心底暖暖涌出感動。 許弗言也收拾停當后,半日無事,許陶然想起來,爸爸,中午吃飯的時候,說月季要照太陽那個女生是誰? 李依依。 就是那個之前跟導師不和,最后你接收了的那個女孩子? 你還記得,是她。 那她回頭如果跟你鬧怎么辦? 許弗言道,那也得接收,爸爸是院長,已經錄取了人家,幫助她完成學業(yè),是責無旁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