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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到大將軍府?dāng)?shù)日，明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開始在府里受重視。之前她不過是個食客，非仆非主，而如今別人看她的眼色顯然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是大半個主人。衛(wèi)子夫與霍去病對她的寵愛被人看在眼里不說，即使是平陽公主也越發(fā)的和顏悅色百般親昵。她既是衛(wèi)家的紅人，就便是這長安城大半數(shù)人的紅人。走到哪里都有人鞠躬屈膝，畢恭畢敬的叫一聲明珠小姐。

面子上越來越光鮮，里子里卻越來越苦悶?；羧ゲ∽吡巳齻€月了，一方面明珠對他的思念越來越烈，另一方面她又對愛情的持久度開始遲疑。性情文雅，絕色傾城的衛(wèi)子夫都逃不過的悲哀，她能如何避免？數(shù)月的相處下來，衛(wèi)子夫的這份孤單她理解，她感受，竟如親身經(jīng)歷一般。越是位尊處優(yōu)，便越是孤冷。

眼見明珠的眉頭越皺越緊，燕青開始為她擔(dān)心。

在宮里最不缺的便是錦衣玉食，衛(wèi)子夫為明珠作了許多衣裳，又賞了許多南方進貢來的絲緞。半年沒有上過長安的街市，燕青借口拿絲緞替明珠作新的夏衣，帶了明珠出去透透氣。

街市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烈日當(dāng)頭，白晃晃的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像極了大漢的太平盛世，錦繡繁榮，這般繁榮讓明珠想起了未央宮南側(cè)的杜鵑花叢，絢爛斑駁，心煩意亂。

馬車里有備用的油紙傘，明珠下車時順手拿了一把在頭頂上撐開。人們似是未見過晴天撐雨傘的人物，不禁對明珠側(cè)目：一把油傘當(dāng)頭，三尺長發(fā)垂腰，未挽發(fā)髻，不加修飾。衣裳款式素凈沒有花樣，布料卻是華緞俊絲。布店老板殷勤接待明珠，把她引入一件雅室，雅室又套雅室，隔壁傳來爽聲的對話和伙計的附和聲。明珠和燕青在鋪墊下坐下，店家細細盤問起想要得衣裳款樣。拿出一本花冊叫明珠挑選圖樣：長壽繡、信期繡、乘云繡……各式繡法一應(yīng)俱全。雖沒有明清時候的精致花巧，卻有楚漢獨具的大氣。龍云紋，蟠鳳紋妖嬈的輝煌又樸拙，明珠看得愛不釋手。

店家循著明珠的眼光討好：“這是我們店里絕活，不同于一般的辮子秀，是圈排鎖繡，雙排鎖繡絹成。小姐好眼光，可愿意做一套？”

明珠搖頭：“我來做些家常衣裳，不需這些繁瑣的花樣。”

正說著，雅室里間傳來告辭聲。明珠抬頭看了一眼，正瞧見李敢同一個婦人從里面出來。

“明珠小姐？”

明珠站起身，又是驚喜又是慌亂，他沒叫她珠兒，還是叫她明珠小姐。明珠點點頭。

李敢對身面的婦人說：“這便是明珠小姐?！眿D人聽了眼皮一抬閃過幾絲不悅：“原來是冠軍侯的未婚妻，失敬了?！?/br>
未婚妻？明珠一愣。

“這是我嫂嫂?！?/br>
明珠客氣的行個禮。

婦人看了看明珠手里的花冊，一撇嘴：“不過是鎖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沖著店家說道：“人家衛(wèi)將軍府上的師傅手藝不知比這個強多少倍。小姐是穿慣了金絲銀線，今天是借個口出來換換口味罷了，看你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在小姐面前顯。”

“我們府上沒有作衣裳的師傅，衛(wèi)將軍一向清廉是眾所周知。夫人說話可要尊重了?！毖嗲嗖桓吲d，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夫人不安心在家，出來作這些花花衣裳可是穿給誰看？”

李敢的哥哥早逝，嫂嫂守寡。燕青的這些話無非是說她不守貞節(jié)，說的李家的嫂嫂一陣臉青。

明珠趕忙把燕青撤到身后：“嫂嫂出來就非是作衣裳給自己穿嗎，我到瞧著是給李老將軍添新衣來了。”

她雙眼一紅不再作聲，李敢也覺得這樣鬧僵很不妥，忙對明珠說：“我嫂嫂斯鬧，叫小姐見怪了。小姐什么時候回將軍府的，在宮里住的可習(xí)慣？”

明珠客氣的回答，兩人扯東扯西拉些家常，最后提到畫像的事情。李敢鞠一個躬：“近來老父閑暇在家，李敢倒是想替父親向明珠小姐求一張畫像?！?/br>
“明珠小姐貴為冠軍侯的夫人，怎么能替公公畫像。”

李敢聽了嫂嫂的話也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妥。

明珠一看急忙說：“明珠尚未婚嫁，現(xiàn)在還是一介布衣，能為李將軍效勞是榮幸。明珠聽聞飛將軍的英明很久了，如能一見實是了我一夙愿。李校尉既然這么說了，你就是不要明珠畫，明珠也非畫不可了?！?/br>
李敢爽朗一笑，算是答應(yīng)了。

燕青看著他們叔嫂二人出門，不快的對明珠說：“小姐這不是作踐自己嗎？”

這算什么，那是李敢。李敢對她而言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她知道眼前李敢是死于霍去病的箭下，她知道歷史不能改變，但她愿意試一試，盡她所能去緩解這其中的矛盾?；羧ゲ∨c李敢，她不愿對她如此重要的兩個人針鋒相對。在她當(dāng)下矛盾不定的心里，她回憶起兩千年后李敢的模樣，他給她的單純關(guān)愛?；蕦m與將軍府，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她懷念原來的那種安定，帶著李敢身上的香皂味。她生命中的兩個李敢，隔了兩千多年的距離，一個站在這頭，一個站在那頭，遙遙呼應(yīng)。

現(xiàn)在，她何其有幸，能看見李敢的那張熟悉的面孔。在這個時代里有這樣的一個人在冥冥之中給了她一顆定心丸——她不是漂無虛渺的，她存在著。

綾羅綢緞，珠玉步搖。沒有霍去病的這段日子明珠多是與這些東西打交道。開始明珠不明白平陽為什么天天的帶著她辦這些事情。她告訴燕青，燕青偷笑。她又不傻，慢慢的也就明白了，這是在為她準(zhǔn)備嫁妝！

新繡好的胡藍色夏季蟬衣已經(jīng)穿在了身上，輕柔涼爽，明珠穿著走在夏日底下。燕青直夸：“外面的東西千般好也抵不過皇帝家里的好。宮里的綢緞在外面找都找不著，小姐好福氣，嫁得冠軍侯?！?/br>
“看你假的，跟了平陽公主這么多年什么宮制的東西沒見過？這會兒用這話來拍我馬匹，當(dāng)我是個鄉(xiāng)下來的是不是？”

燕青嘿嘿一笑，“我可不是光拍馬屁的，五分馬屁之外五分艷羨。小姐好福氣，燕青只盼有著千百分之一九滿足了?！?/br>
“前些日子不是還說嫁于去病并非是好事嗎？嫁他還不如嫁老虎？”

“哎呀呀，我哪知道霸王爺動起情來竟是這般癡，之前是怕小姐委屈，如今看著霍少爺?shù)男乃继焯靽D(zhuǎn)，真是沒有半分委屈可言了?！?/br>
說話間過了后院，只見一人立在屋前。青衣素袍，長須冉冉，竟然是寧乘。

“小姐，寧某等候多時?！?/br>
“先生找我有事嗎？”

“寧某后幾日啟程南方，前來向小姐告別?！?/br>
明珠知道：衛(wèi)青贈予王夫人的母親五百金是寧乘的建議，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