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恩義重

    離開顯仁殿，嵯峨未返居處，而是向金明湖方向行。長堤之上，萬千柳絳搖漾，她的繡小紅鶴白羅襦、天青絲裙若隱若現(xiàn)。

    天子自蚱蜢舟上觀之，只覺得她在天邊，即將走出這個世界。

    小黃門橫笛，吹響一曲亮冽的紫云迴。

    嵯峨乃過竹曲橋，到白鷺渚上候著他。

    天子獨自登渚，近鄉(xiāng)情怯，反而躑躅。

    嵯峨容色沉靜，問：阿兄，大小滕國有幾多州、幾多郡？

    十二州二十七郡。

    她點點頭，好像很多呢。會稽王僅用三年，攻克若許多城池，當(dāng)是十分勇武；卻全都拿來換我，又似乎不很聰明呢。

    三年前的天子，一樣意想不到，橫突天下、所向披靡的鐵血少年侯王，竟是個不可救藥的情種，重美人而輕江山。

    他們是表兄弟，只差不到兩歲，因地理的阻隔，自幼不相識，卻一直曉得對方的存在。先帝愛屋及烏，很希望兒子與外甥親睦，安排他們定期通信。

    天子由此得知，敬聃十一歲隨父上陣；十四歲獨領(lǐng)一兵，獨當(dāng)一面；十七歲時，先會稽王征吳中箭身亡，敬聃于陣前襲王爵，挾先父之余威余烈，只用了小半年，便攻克了吳都建康。

    先帝顧念唯一的meimei，臨終有遺言：若會稽克吳，當(dāng)以吳地賜歸之。

    會稽王來雒京受苴茅。

    自洛水浮橋到西苑，一路上盡多仕女夾道，朝其車中擲花果。時值隆冬，鮮花果本就價昂，更因會稽王的到來翻了十?dāng)?shù)倍。

    敬聃十八歲，俊美程度令人想起從前的英宗皇帝，戰(zhàn)功赫赫，卻又尚未婚配。對于膩煩了斗雞走馬輕薄兒的雒城少女來說，簡直是最完美的遐想對象。

    這是表兄弟記事后第一次相見。

    天子心情極為復(fù)雜。

    就在一年前，齊國以天旱為名，拒納當(dāng)歲貢賦，他親自領(lǐng)兵伐之，損了一千兵，還失了兩個郡。戰(zhàn)敗回雒，夜半入城，何等尷尬無光。

    唯一見到他歡喜雀躍的，是嵯峨，撲入他懷中，摟著他脖頸，再三要他保證，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去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