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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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顯然也察覺到自己身上傷口的恢復(fù),他看了看薛雙霜被咬出血的右手,停頓了好一會才道:我不是你的表妹,也不用你替我治傷。 ? 薛雙霜這下是真的傻眼了,她以為三年前的蘇蘇應(yīng)該還是個小可憐團子,沒想到確實是個小可憐,卻是牙尖嘴利的。 她驚訝了一瞬,又更加心疼起他來他這三年一定過得很苦,所以才會對陌生人如此警惕。 我母親說你是我的表妹,你就是。你要是不愿意讓我給你治,你就把這些傷口再撕開吧。 對付這種小刺猬,她不打算一上來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當舔狗,她相信蘇蘇本性不壞,只要他知道自己不會傷害他之后,態(tài)度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聽了她這樣理直氣壯的發(fā)言,饒是摸爬滾打了三年的蘇蘇,也是蒙住了這些都是三年來積累的傷口,他自己不會治療,又沒有錢找大夫,如果再撕開 而薛雙霜只是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副得意神態(tài),比起兔子,更像只狡猾的小狐貍。 兩人僵持了一會,她才無奈的嘆了口氣,拿出哄小朋友的態(tài)度道:所以,你要不要當我的表妹? 我會替你治傷,只要我有口飯,就餓不著你! 我還有房子額,窩,你看,你現(xiàn)在躺著的這個超大的窩,就是我的。 這樣的條件,硬是讓薛雙霜說出了百萬聘禮求娶美嬌娘的架勢。 而蘇蘇更是疑惑: 他在人間這三年,見過窮人企圖與富人沾親帶故的,還沒有見過像薛雙霜這樣費盡心思和一個連人形都化不了的半妖攀親戚的。 不在他還能維持人形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這樣誘惑過他 心中閃過一絲厭惡,他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br> 你想要我付出什么? 他不知道兔子眼中是否也分美丑,在他還是人形時,多得是對他容色垂涎三尺的地痞流氓,他們當中有的人家中甚至還有待產(chǎn)的妻子人類就是這樣惡心,看在薛雙霜是妖的份上,他還有點耐心聽她解釋。 嗯薛雙霜食指點了點下巴,皺著眉思考了一會才笑道:你就陪我說說話吧,你看啊,我一個人住這,怪孤單的。 你就來陪陪我吧,和我一起到處逛逛,說說話都行。 這下輪到蘇蘇驚訝了,他懷疑薛雙霜是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片山林的妖怪,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個土包子否則怎么會提出這樣一個不劃算的交易? 這樣一想,他對薛雙霜的敵意也稍褪,只是點了點毛茸茸的腦袋道: 好,我答應(yīng)你。 薛雙霜高興地就像剛?cè)⒌搅讼眿D的癡漢,笑嘻嘻地就要去抱他,嚇得他炸開了毛就彈跳到了稻草窩的另一邊。 你干嘛?! 我抱你去后山洗一洗啊,你的兔毛上都是灰塵嘛。 雖然不像之后那樣貼心又乖巧,但是不得不說,現(xiàn)在這樣一個別扭又緊張的蘇蘇,也別有一番可愛。 蘇蘇自然是不知道這個怪阿姨此時在想什么,他反而思考起了另一個問題:她從頭到尾說的都是表妹,所以她也是將自己誤以為是女孩了。 那如果他男性的身份暴露了,她會不會就要去找別的兔子來陪她聊天了? 朱紅的眼睛轉(zhuǎn)了兩圈,蘇蘇才小心翼翼地跳進薛雙霜懷里,小聲道:你帶我去就可以了,我自己洗。 薛雙霜還以為他是已經(jīng)開始明白自己的好意了,笑著就把小小一只灰兔子揣在了懷中,按照系統(tǒng)所提示的山泉所在地走去。 豬八戒是不是也這樣靠在泉水邊等著仙女洗澡? 薛雙霜腦中冒出了這樣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想法。主要是蘇蘇不讓她靠近,她又不放心巴掌大的小兔子去那么深的泉水里洗澡,就只好靠在一旁的大石頭邊等著。 唉,穿書就算了,還要來養(yǎng)娃。 系統(tǒng),你知道蘇蘇離開皇宮之后的三年都干嘛去了嗎? 實在是閑得慌,她開始sao擾系統(tǒng)。 劇情里是沒有細講的,只是說蘇蘇是由原主的母親帶回,并且成為了原主的表妹。 但是后文里有過一段和男主吐露心聲的片段里提到過:蘇蘇流浪的三年里是遇到過企圖猥褻他的惡人的,所以他不愿意過早和男主親密接觸。 不過宿主別擔心,蘇蘇現(xiàn)在已經(jīng)喜歡你了,所以被猥褻這件事很有可能是原書中他試圖掩蓋性別的借口啦。 薛雙霜有些驚訝,想起記憶碎片中蘇蘇過人的姿色,又是一陣心酸。 如果真是借口就好了。 她眼睛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此時已經(jīng)洗完了的蘇蘇跳上了岸,見到的就是她默默哭泣的樣子。 怎么回事啊,這個土妖怪又想干什么? 蘇蘇,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她將重新變?yōu)榘咨男⊥米颖У綉阎校淞瞬渌彳浀亩?,眼淚就沾到了他的兔毛上。 雖然有些嫌棄,但是不得不說,她的身體很溫暖。比破敗的廟宇,僵硬的樹枝都要柔和,溫熱。 等一下,她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叫蘇蘇? 草,平時叫慣了,忘記自己現(xiàn)在是初遇蘇蘇了。薛雙霜心中冷汗直冒,面上還要裝作波瀾不驚:我母親告訴我的。 原來是那個撿走他的女人,想必是聽到有人這樣叫過他。 薛雙霜住的這個兔子窩,畢竟是為了容納已經(jīng)化形的她,所以還是挺大的,問題就是:她的稻草床只有一張。 想起來之前蘇蘇還是兔子的時候,都是睡一起的,薛雙霜猶豫了一會,還是在床上畫了一條線。 我只有一張床,咱們一人一半。 一人一兔就這么睡下了,然而早上起來的時候,薛雙霜發(fā)現(xiàn)蘇蘇已經(jīng)窩進了自己懷里。 可能山間的夜晚還是微涼,蘇蘇不自覺的就循著熱源靠近了。 望著懷中乖巧睡著的小兔子,薛雙霜心中一軟,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薛雙霜昨天說的豪爽,然而真的到了要吃飯的時候,她突然捉襟見肘起來。 她現(xiàn)在不比在天山派或者皇宮,只是個住在山上沒錢沒勢的兔子精啊,她該去哪里給蘇蘇弄東西吃? 原主之前都吃的什么? 宿主,原主醉心修煉,一般就是吃些野果果腹就夠了。 她可能還行,蘇蘇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長身體,想到他十七歲高大的身材,薛雙霜很擔憂自己這個假貨把他養(yǎng)的營養(yǎng)不良。 之前蘇蘇還沒有化形的時候,都是跟著她一起吃的人類的飯菜,那現(xiàn)在呢? 蘇蘇,你要吃些什么??? 蘇蘇似乎還沒有完全睡醒,過去的日子總是顛沛流離,昨晚是他三年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次,只是迷迷糊糊回應(yīng)道: 都可以。 有什么可挑的呢?被撿到這里之前,他就是靠一些人家扔掉的爛菜葉剩飯菜活命,食物不過是維持生命即可,他從未奢求過口味。 薛雙霜只是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道:蘇蘇,你在家等我一會,我下山去買點吃的。 蘇蘇看起來太瘦弱了,現(xiàn)在連三年后的一半大都沒有,必須得吃點補身體的。 她雖然沒什么錢,但是好在有胳膊有腿也算是勞動力,去干點活應(yīng)該還是能賺點錢的吧? 她急匆匆的往山下走,而蘇蘇卻是被她話中的那個家字震懾住,久久不能反應(yīng)過來。 他,也算是她的家人嗎? 系統(tǒng),我覺得我可能得找個地方跪下討飯了。 薛雙霜心里有些難過,她這副嬌俏小姑娘的模樣,苦力活的地方甚至根本不讓她靠近,那些酒樓老板又都用不懷好意的猥瑣眼神在她身上掃描,實在是惡心。 奔波于山腳這座小鎮(zhèn)的各處,她一份工都沒有找到。 蹲在街邊抑郁了一會,旁邊攤子的老嫗卻突然倒下了,薛雙霜嚇得一個激靈,立馬就沖過去扶起她。 她不是醫(yī)生,但是摸了摸這位老嫗的脈搏,似乎并沒有什么問題,再看她眼下的一片青黑或許,她是累暈了? 拿起攤子上的水杯,薛雙霜用手探了探水溫就遞到她的唇邊。 老婆婆,您還好嗎? 她似乎眼前有點模糊,眨了好幾下眼睛后才緩緩道:我沒事謝謝你啊,小姑娘 您是不是太辛苦了?薛雙霜如今也找不到事情做,看老嫗神色依舊不佳,還是多關(guān)心了兩句。 是啊,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中秋節(jié),我最近都是整夜整夜的做花燈,唉老了,身體熬不住了 薛雙霜突然好像看見了希望,老婆婆,我可以來幫你! 帶著一份簡單但是好歹溫熱的飯菜匆忙回到山上,卻到處都找不到蘇蘇的影子。 難道走了? 薛雙霜忽的有點委屈,把飯放到一邊就干坐著發(fā)呆。她剛剛和老婆婆做了約定,今后一直到中秋節(jié)之前都去幫她做花燈,只要給飯吃就可以。 蘇蘇真的是,走了也不說一聲。 喂,你怎么了? 膝蓋上蹦上來一團軟軟的物體,薛雙霜低下頭,就和蘇蘇那雙血紅的雙瞳對個正著。 你沒走嗎? 我為什么要走,我只是去摘了些野果。 薛雙霜這才發(fā)現(xiàn),小兔子背上還背著一個大樹葉做成的包袱,他一放下,里面鮮紅的小果子就滴溜溜的滾了出來。 他用小小的兔爪把果子推到了薛雙霜面前:你之前應(yīng)該見過吧,這種是可以吃的。 怎么會 這么可愛啊啊啊??! 薛雙霜強忍住把小兔子抱起來親親的沖動,朝他笑道:我?guī)Я孙埐耍銘?yīng)該還是吃那些會長得快些吧? 原來山腳下這座小鎮(zhèn)叫做蘭澤。 據(jù)說千百年前一個名為蘭澤的仙門世家定居于此,后來他們族人盡數(shù)得道成仙,普通凡人也想沾沾仙氣而來此定居,便取了蘭澤作為地名。 千百年那倒是真有可能成仙了,畢竟談霏不就是這個修為嗎?他可是如今修仙界最接近羽化登仙之人呢。 薛雙霜用老婆婆家的一些邊角料做了個側(cè)背的小兜,每日帶著蘇蘇下山去打工,日子倒是安穩(wěn)平和。 為什么要做這么多花燈呀?蘭澤看起來好像也沒有那么多人啊。 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薛雙霜望著滿院子的花燈,忍不住疑惑道。 小薛你不知道,蘭澤這里不僅是片福地,還是個重要渡口。 渡口? 中秋團圓佳節(jié),生活在南北分離的人們往往會聚到一起,而蘭澤正是處于這樣一個中間地帶,往南往北皆要經(jīng)過,所以咱們蘭澤,逢年過節(jié)往往是最忙的。 原來是這樣,薛雙霜大概理解了:蘭澤是個旅游勝地,還是個交通樞紐,所以要趁過節(jié)賺錢。 果然還得是咱們勞動人民的智慧,時間、地形皆可以成為賺錢的門路。 他們扎的花燈五花八門,各種款式都有,薛雙霜有時候都忍不住驚嘆,老婆婆就會慈愛地摸摸她的頭笑道: 小薛要是喜歡,到了中秋,每一種都放一盞。 想起了在自己幼年時就去世了的奶奶,薛雙霜鼻頭一酸,紅著眼睛就點了點頭。 日子且行且過,蘇蘇比起剛見面時已經(jīng)長大了不少,這讓初次帶娃的薛雙霜很有成就感。 而且隨著點點滴滴的相伴時光,蘇蘇對她已經(jīng)越來越熟悉了,性格也漸漸開朗起來,還時不時和她開玩笑這可是值得載入史冊的進步啊! 老婆婆人非常好,薛雙霜解釋了自己是個好妖怪,蘇蘇是她的表妹,她也是樂呵呵的,還給他們專門做了兩盞兔子燈。 中秋當夜,蘭澤果然熙熙攘攘,她幫婆婆擺攤,不到兩個時辰,做了那么久的花燈就全賣光了。 雖然蘇蘇一直因為那些男游客偷看薛雙霜而感到憤怒,但是薛雙霜很滿意:可以提前下班啦! 你手里這盞燈上畫的是什么? 他們來到了一處沒什么人的河岸邊,周圍黑漆漆的,唯獨月光落下了一地銀霜。薛雙霜的輪廓也變得清冷而柔和,她小心翼翼的點上了其中的蠟燭,扭過頭朝蘇蘇道: 是合歡花,到了六月就會開,特別漂亮。 那這盞燈,你是為誰放的? 薛雙霜抬頭看了看月亮,想起那個穿著一身粉衣的女孩,笑了笑,輕聲道: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很溫柔的。 其實她早就想到桃花村離這里不遠,可想起洛嬌離世的時間,她只能默默為她放下一盞花燈: 如有來生,愿她能夠度過平安快樂的一生。 一個轉(zhuǎn)身,薛雙霜就掏出了婆婆為他們做的兔子燈。 雪白的身子,朱砂點上的眼睛,和蘇蘇倒還真有幾分相像。 來,蘇蘇你也來放花燈! 猶豫了一會,蘇蘇還是伸出小兔爪撥弄了兩下花燈,尷尬道:我現(xiàn)在也沒法在上面寫字啊。 薛雙霜心中已經(jīng)被他的可愛暴擊,還是裝作正經(jīng)的模樣開口道:沒關(guān)系,你想寫什么,jiejie幫你! 她根本就是想看自己要寫的內(nèi)容吧。 不用,我用嘴巴叼著筆也能寫。 不愧是你,真是一生要強的兔子蘇蘇。 薛雙霜想了想,還是寫下了最簡單但也最真摯的祈愿:希望蘇蘇在未來的日子里,都能開開心心的。 畢竟用的是毛筆,薛雙霜用的很不熟練,歪歪扭扭了半天才寫好,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蘇蘇正目光復(fù)雜的望著她。 是真的,一只兔子,正用復(fù)雜的目光望著她。 沉默了很久,一切都靜止,好像只剩月華在他們的雙眸之間流動。 為什么,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蘇蘇真的不理解,他起初以為薛雙霜是蠢,可是相處的這段時間,她不喊苦不喊累,每次都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自己,笑的干凈又動人。 他不是傻子,他看出來了:薛雙霜就是真心對他好。 有點想哭,小兔子抽了抽鼻子,見薛雙霜不答話,接著說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吧? 我不是什么正常的妖怪。 我的父母都討厭我。 無論到哪里,都不會有人愛我,因為我會偷東西,會吃垃圾,我很臟。 他好像決心要把這個寧靜的夜晚撕破,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將自己全部的丑惡剖開給她看,甚至感到一絲自虐的痛快。 看吧,我就是這么可惡,我一點都不好。 也一點都不配你對我的好。 就連寫下的花燈上,我都只想報仇,根本不會在意你。 還想再說些什么,薛雙霜卻是將他抱到了懷中,摸著他的頭,聲音也有些發(fā)抖。 蘇蘇,沒有人可以定義正常。 父母只是給了你生命,但是從誕生之后,生命就只屬于你自己,無論誰討厭你,你都有在好好的活著。 無論過去犯過什么錯誤,只要你能夠改正,一切就都來得及。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掉到了他的兔耳朵邊,又熱又燙,帶著好像要將他的皮rou都灼燒的熱度。 還有,有人愛你我就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