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沉香(6)兔耳
燎沉香(6)兔耳
視野中還一片漆黑,耳邊卻是傳來了一道陌生的女聲。 蘇蘇,一定要一直裝成女孩子,不是女孩子的話,就見不到爹爹了。語氣似誘哄,似勸慰,隨著薛雙霜眼前畫面的清晰,這聲音也逐漸消散了。 破舊的院子,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不知疲倦的擺弄著手上的幾片枯葉,似乎是試圖將它們擺成什么圖案。忽的,她走到墻角旁張望了一陣,隨后便捧著一只受了傷的麻雀跑進(jìn)屋子里。 薛雙霜如今只是一個觀眾,她的目光掃過這座院子,總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這是哪里。 視線跟隨著小女孩進(jìn)入屋內(nèi),薛雙霜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里還有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月白色衣裙,手中似乎正在縫著一件衣服。 娘親,這只小鳥受傷了!小團(tuán)子似的娃娃撲進(jìn)女人懷中,手里還小心翼翼地舉著那只折翼的麻雀。 女人放下了手中的衣物,神色溫柔,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道:蘇蘇別著急,娘親來給它包扎一下,它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原來這小女孩,就是小時候的蘇蘇,可蘇蘇不是最近才能化形的嗎?而且這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就是她使用記憶碎片一開始聽見的那道聲音。 蘇蘇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捧著小麻雀,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圓潤可愛的兩條小短腿一擺一擺的,等著母親去拿藥和布條來給它包扎。 那野女人呢?一聲尖銳的女聲從院中傳來,這么破的地方,也就她們娘倆住合適。 蘇蘇神色驚恐,似是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可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就走了進(jìn)來。 她金釵羅綺加身,一走進(jìn)房中,甚至將原本昏暗破舊的墻壁都照亮了幾分,眼中滿是嫌棄與不屑,上下掃視了一眼蘇蘇便不耐煩道:蘇玉晚呢?把她叫出來。 面對她如同使喚下人一樣的語氣,蘇蘇只是咬了咬唇,騰騰地跑到了還在臥房中翻找的蘇玉晚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袖。還未開口,蘇玉晚就溫柔地笑道:娘親聽見了,蘇蘇先睡一會好不好? 由于這是蘇蘇的記憶,在他失去意識之時,薛雙霜也跟著眼前一片漆黑。等到他醒來,蘇玉晚便已經(jīng)坐在床邊,溫柔地?fù)崦陌l(fā)絲。 娘親 他才叫出一聲,蘇玉晚就含著淚,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蘇蘇,不要怪娘親好不好? 再放一點(diǎn)血就好了 蘇蘇原本上抬想要回抱她的手,愣愣地停在了半空,過了半晌,他終究還是垂下了手,點(diǎn)了點(diǎn)頭。 瘦瘦小小的一團(tuán),擼開袖子,不過藕粗的白皙手臂上,結(jié)了一道道的血痂。 蘇玉晚望著他手上交錯的傷痕,眼中反而燃起了一點(diǎn)光亮,她兩頰發(fā)紅,拿著刀就在蘇蘇的手臂上劃下。 嘴里喃喃道:很快,很快就好了 鮮紅的血液順著瘦弱蒼白的胳膊,流入她準(zhǔn)備好的器皿中,為了加快血液流出的速度,她甚至用力捏著蘇蘇的手臂,一些看起來才結(jié)痂不久的傷口也再次崩裂,溢出更多血來。 蘇蘇只是一聲不吭地咬著唇,眼中淚光閃閃,卻還是沒有掉下淚來。 蘇蘇,這是為了救爹爹,你不要怪娘親好不好? 他仍舊勉強(qiáng)扯起一絲笑容,點(diǎn)頭道:我從未怪過娘親。 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孩子,手臂上帶著深深淺淺的血痂,卻是不哭也不鬧,他低著頭,默默的看著不遠(yuǎn)處蘇玉晚忙碌的背影。 按照蘇玉晚的說法,取蘇蘇的血是為了給她的丈夫治病,可是什么病需要用到一個幼童的血?薛雙霜心中憤憤,對蘇蘇又滿是心疼,卻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看著他一個人落寞的坐在床上。 而一旁那只受了傷的麻雀,連掙扎都沒有,似乎是斷了氣了。 隨著蘇蘇的記憶前行,他似乎長大了一些,此時正匍匐在床上,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比之前更加纖瘦的胳膊緊緊地抱住腦袋,不安地發(fā)著抖。而房外,卻是傳來了蘇玉晚發(fā)瘋似的吼叫。 叫你不要出去!不要出去! 曾經(jīng)溫婉柔美的蘇玉晚,像是變了個人,她發(fā)髻散亂,鬢邊帶雪,看起來像是四五十歲的老嫗。 向內(nèi)深陷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渾濁透不出光亮,正狠狠地瞪著床上的蘇蘇。 你為什么不聽話!說好不會再讓人看見的! 大聲叫罵了兩句,她便氣喘吁吁地扶住了桌角,為什么,為什么你就不能聽話!你是想我死是不是! 算娘親求你了不要再出去了好不好? 我求你了她說著說著,竟是嗚嗚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等到蘇玉晚離開,蘇蘇才顫巍巍地將頭從臂彎中抬起頭頂居然有兩只兔耳,正軟軟地耷拉在臉頰旁。 他臉頰還帶著淚痕,卻是突然從枕頭下掏出一把小刀。 薛雙霜隱隱有些不安,只見他一手握住耳朵,閉上眼便用力朝它砍去。 蘇蘇,不要!她用力閉上眼,再睜開時,見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蘇蘇。鮮血不斷從耳根溢出,在那雙柔軟溫?zé)岬耐枚凿秩鹃_,就像是一朵正在綻放的鮮紅牡丹。 血流的太多,有的已經(jīng)糊到了他的眼睛上,使他無法再睜開眼睛,可他卻笑了。 他帶著哭腔,如同許愿一般輕聲呢喃著: 沒有耳朵的話,就好了 系統(tǒng)!系統(tǒng)!快想辦法救救他??!薛雙霜含著淚,不斷呼喚著系統(tǒng),快來救救他??! 一聲聲求救,就像落入大海的石子,連一絲波瀾都未曾掀起,而血泊中的蘇蘇,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她的手觸不到他,聲音也無法被聽見,不知坐在蘇蘇身旁哭了多久,蘇玉晚才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中。 你干什么!景明會被你害死的! 回到了現(xiàn)實(shí),薛雙霜就像一條在岸上待了太久瀕臨死亡的小魚,不禁急促地呼吸著。 睜開眼,淚水也如潮水般涌出。 臉頰上撫上了一只溫?zé)岬氖终疲瑧阎械奶K蘇已經(jīng)恢復(fù)了意識,紅著眼,給她擦著淚。 薛雙霜哭的更加厲害,緊緊地抱住了他,就像他平時愛做的那樣,在他的脖頸間輕輕蹭著。 jiejie?他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似的,伸手抱住了面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少女。 想起躺在血泊中的蘇蘇,薛雙霜就無法停下眼淚。 蘇蘇眼角也帶著紅,伸手在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 等到她終于哭的有些累了,她才想起蘇蘇原本是突然倒在地上的,而且頭發(fā)也成了白色。 蘇蘇,你剛剛怎么了?我一進(jìn)來就看見你倒在地上,叫你都沒有反應(yīng)。 蘇蘇以為薛雙霜是因?yàn)檫@個才哭成這樣,心臟更是柔軟到無以復(fù)加。他眼睫淚濕,閉著眼,在她的耳邊輕貼著磨蹭道: 我只是做了個噩夢,還好jiejie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