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夜談
第四十七章 夜談
裴清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里,背對著陳珂躺著,一動不動,把人綁回來的是她,說要放他走的是她,最后鬧情緒的還是她,所幸陳珂也已經(jīng)習(xí)慣她的作天作地了,他湊過去,輕輕掀開被子,裴清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脊背弓成弧形,透過睡衣,隱約透露出骨節(jié)的痕跡,這個姿勢顯得她格外的瘦小。陳珂輕輕嘆口氣,將被角掖好不要蒙著頭睡,對身體不好。 裴清伸出一只手臂刷一下將被子拉上去,悶悶地說你別管我。陳珂拉下來,她再拽上去,拉下來,再拽上去,兩個人不厭其煩地重復(fù)了半天,陳珂干脆連人帶被子牢牢地抱住她。裴清掙扎著不要碰我。 陳珂一只手從被子里伸進(jìn)去,順著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摸著別動,快睡了。他哄起裴清來漸漸得心應(yīng)手,比如裴清很喜歡他這樣摸她的背,會在緊張的狀態(tài)下慢慢放松。裴清的身體果然繃得不那么緊了,身體慢慢舒展開,明明很享受,卻還在嘴硬為什么要這樣?感覺像是在摸小狗。 陳珂低低地說話小的時候,我mama每天都要這么哄我睡覺。 裴清的低垂著眼,半晌說道她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嗯,很溫柔,也很漂亮。陳珂表情柔和下去我小時候很調(diào)皮,但是mama從來不對我發(fā)火。 你?調(diào)皮?裴清翻了個身,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面前清冷矜持的少年和熊孩子聯(lián)系起來你都干了什么? 很多啊陳珂頎長的睫毛落下去,半闔著眼翻墻,爬樹,掏鳥窩我都做過的,這里他抓著裴清的手放在額角,仔細(xì)摸下去有一個淺淺的疤小時候在老宅門前的桂花樹上睡著了,摔下來正好磕在石頭上,mama當(dāng)時說,還好不明顯,不然以后都娶不到媳婦了。 裴清一直垂著的嘴角總算揚(yáng)起來,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掀開了被子,蓋住了陳珂再給我講講其他。 寂靜的寒夜里,兩個人一起裹在被子里,少年清潤的嗓音輕輕響起,低緩溫柔。大概是平時不怎么的人交流,陳珂的表達(dá)能力不強(qiáng),講起事來言簡意賅,像是在做工作匯報,很容易讓聽眾昏昏欲睡,裴清卻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聽得很認(rèn)真。陳珂零零碎碎講了他小時候的事在村頭被鵝追著跑,漲水過后去撈魚,春節(jié)時的廟會,中秋時的桂花糖。每一件事情里都有他mama的影子,他講起這些過往,眉目平和,目光柔軟,又帶了些憂傷和懷念,穿過時光,一幀一幀翻閱著泛黃的記憶。當(dāng)年滾得滿身是土的小男孩,已經(jīng)成長為挺拔俊美的少年,裹在厚厚的冰殼里,這些美麗的回憶,統(tǒng)統(tǒng)被他埋在最深處,如今是他第一次打開塵封的盒子,為她展示著最珍貴、也是最隱秘的寶藏。少年褪盡所有冷淡疏離,溫柔得仿佛在發(fā)光,裴清屏住了呼吸看著他,像是怕驚走美麗的蝴蝶。 陳珂講完了,裴清還在看著他,眼睛晶亮,有些意猶未盡沒有了? 能記起的就這么多了。陳珂摸著她的頭發(fā)。 裴清撇了撇嘴那你還真是差勁,我三歲以后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嗯?陳珂微微一挑眉那你說說看。 裴清眼里的光突然黯了些,垂下眸不說話了,沉默了半晌,她突然一骨碌滾到他懷里,使勁往里拱著,把臉埋進(jìn)他的睡衣里,悶悶地說我沒有你那么美好的故事,我mama在我生下來沒多久就去世了,我從來沒見過我mama。 陳珂摸著她長發(fā)的手頓了一頓,低頭在她的發(fā)心上吻一下,似乎是受到了鼓勵,裴清接著說下去我連她的照片都沒見過,也不認(rèn)識我mama那邊的任何一個親人。是不是很奇怪? 周圍靜下來,只有衣料摩挲的聲音,許久,陳珂輕輕說我也沒見過我爸爸。裴清一愣,抬頭看他,陳珂的表情很平靜我mama從來沒提過爸爸的事情,我也就不問。就算沒有爸爸,我得到的愛不比別人少,裴清,你也一樣。 裴清的臉上浮起一個古怪的表情,苦澀又譏誚不一樣啊,哥哥,你有很多人愛你,從來沒有人愛過我,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陳珂把她抱得緊了些,輕聲呵斥別胡說。 我沒有胡說。裴清語調(diào)輕快我爸爸愛的是別人,最后卻娶了我mama,他恨我mama,也恨我,不過我爸爸也還算好,至少他只是把我當(dāng)空氣,不像我奶奶和姑姑們那樣,當(dāng)面叫我喪門星,一點(diǎn)也不掩飾對我的討厭。她說得輕松,一直手卻緊緊攥著陳珂背后的衣服,抓出了褶皺。 陳珂好看的眉皺起來,下意識地收緊摟著她的手臂是不是你誤會了什么。 我倒是也這么希望啊。裴清笑著以前,我還報著些希望的,后來我上初中的時候,全家人一起去日本玩,有天晚上地震了,剛好我感冒了,吃了藥,睡得沉,后來我被震醒跑出去的時候,看到他們都在外面的草坪上,十幾個人,沒有一個人想到我還在里面,或者他們覺得沒有要為了我冒著生命危險回去吧。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那幅場景,我的姑姑、叔叔們抱著各自的孩子,和爺爺奶奶緊緊靠在一起,我跑丟了拖鞋,光著腳,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們。裴清哽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又笑著說下去他們是一個家,我從來不是這其中的一份子。不管我多努力地試圖融入他們,討好他們,都是白費(fèi)力氣,沒有人安慰我,沒有人給我任何解釋,我甚至覺得,他們都希望我砸死在里面,從那天起,我就不再有任何期盼了。 明明在說這么悲傷的事,裴清還是笑得又乖又甜,深深刺進(jìn)陳珂的眸,錐進(jìn)心里。他溫暖的手掌貼上她冰涼的臉頰,抬起她的小臉,低頭在她的唇上吻著,呢喃著吐氣不想笑就別笑了,難受就哭出來吧。 裴清響亮地在他的唇上啵一下,語氣輕松我才不難受呢,也不想哭。說完之后,她又把臉埋進(jìn)陳珂衣領(lǐng)里沉默了,像是蝸牛縮回了殼里。她沒有哭,至少陳珂感覺不到濕意,她只是深深地?fù)Q氣,肩膀微微顫抖。 陳珂抱著她,像是捧著一塊易碎的水晶,小心地順著她柔軟的長發(fā)撫摸著總有會愛你的,一定,會有的 裴清還在使勁往他衣領(lǐng)里鉆,陳珂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呼吸越來越不暢,他輕輕推一推她的頭別這樣,會缺氧的。她沒有反應(yīng),陳珂又問想喝點(diǎn)水?我給你倒一杯? 陳珂這樣的究極直男,安慰起人來果然就只會多喝熱水,裴清還是沒有反應(yīng),攥著他衣服的手指卻松了些,陳珂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細(xì)節(jié),他還在絞盡腦汁地安慰裴清想不想聽童話故事,我可以給你講講白雪姑娘的故事。 裴清在他懷里悶悶地說是白雪公主。 陳珂輕咳一聲,連題目都記不起了,就更不要指望能記得內(nèi)容了,他結(jié)巴了半天,連開頭都說不清楚,裴清還是死死扎進(jìn)他懷里不肯出來。陳珂放棄了繼續(xù)說下去的徒勞努力,猶豫了一下,他抓著裴清的手,順著睡衣的下擺伸進(jìn)去,按著她的手掌貼在結(jié)實(shí)的腹部,裴清手動了一下,終于從他懷里抬起頭干嘛? 少年白皙俊秀的臉浮起一抹薄紅,他避開裴清的目光,有些不自然這樣心情會不會好點(diǎn)? 陳珂的腹肌觸感很好,光滑細(xì)膩,線條分明,摸起來像是暖玉一樣,裴清很是迷戀這種手感,總是想方設(shè)法揩一揩油,可是陳珂小氣的很,不怎么讓她碰,現(xiàn)在為了哄她,居然愿意出賣rou體了,那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突然就在看到他臉紅的瞬間消失了,裴清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手指在他腹部劃來劃去還可以吧,估計要多摸一會才能有效果。 陳珂不讓她碰的原因是怕癢,腰腹的位置,一碰就渾身不舒服,更別說她此刻這樣摸來摸去了,現(xiàn)在也只能咬著牙忍。少年勾緊長眉,睫毛撲閃,忍得通紅,他隱忍的樣子有種凌虐的美感,從前裴清就喜歡看他這樣,現(xiàn)在居然會覺得不忍心。她收回了不安分的爪子,貼著他的胸口,開始碎碎念明天的早飯要你來做。 陳珂扯了扯衣服,逃過一劫般松了口氣好。 碗也你洗。 嗯。 還有拖地。 好。 要不穿上衣做這些哦。 不愿意??? 明天再說,好不好? 不好。裴清一頭鉆進(jìn)被子里,又把頭埋回去你不答應(yīng)我,我就這么睡,說不定第二天你醒來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我就被憋死了。 陳珂的表情僵一僵裴清,別這樣 我偏要這樣。說著她又摟著陳珂的腰在他的胸口使勁蹭起來,柔軟的黑發(fā)揉得亂七八糟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哥哥 陳珂被她磨得怕了,按著她的頭,勉強(qiáng)應(yīng)著好,你快睡了。 裴清這才安分下去,心滿意足地貼緊他的胸口晚安,哥哥。 陳珂一只手輕輕搭在她背后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