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禍害

    年年一邊哭一邊吃，表情痛苦，幾不成聲。

    祁則見她連握勺的力氣都沒有了，就端起粥，一點(diǎn)點(diǎn)喂給她。

    師父嗚嗚年年胃里難受，心里也難受，忍不住打了個(gè)嗝。

    又一勺喂到嘴邊，她干脆閉上眼，吃毒藥似的往里咽。

    十長老來膳堂取獸寵們吃的生rou水果，剛進(jìn)門，就看見年年被宗主似是威脅、似是哄誘般的吃粥場景。

    那勺子里只有半滿，被祁則握得很高，年年滿臉淚痕，打著哭嗝，伸出舌去勾那一點(diǎn)兒粥水。

    祁則冷面冷心地命令她：咽下去不許吐。

    嗚嗚。

    年年睜著一雙淚意朦朧的眼兒，手指捂住嘴唇，很是無助地喚他：師父

    十長老聽的骨頭都酥了。

    她忍不住臉紅，心里又著急，恨只恨脖上這條靈蛇冰冷又嚇人，沒法幫一點(diǎn)忙。

    祁則喂進(jìn)最后一粒米，放下碗，拿手帕擦凈年年的嘴角。

    還有很多沒咽下去。

    她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屯糧的倉鼠，臉上有一絲窘迫的緋紅色。

    好了。祁則輕捏她的臉頰，年年不停搖頭，身后尾巴搖得和掃地似的。

    直到年年終于咽完，好像經(jīng)歷過一場酷刑，祁則才開口道：莫念情，在那發(fā)呆做什么？

    年年這才發(fā)現(xiàn)十長老在膳堂門口看。單手托腮，面頰羞紅，好似偷窺一場活春宮。

    十長老突然被宗主點(diǎn)名，連忙挺直腰桿，清了清嗓子，彎腰請禮道：見過宗主，您怎么在這兒？副宗主正在到處尋您。

    祁則頷首道：本尊正要尋他商量宗內(nèi)事。莫念情，你帶年年去你堂內(nèi)調(diào)養(yǎng)歇息，本尊待會去接她。

    十長老愣了愣，確定沒聽錯(cuò)，重重點(diǎn)頭：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年年！

    師父不要！

    年年剛剛哭完，嗓子都是啞的，她揪緊祁則的衣袖，恨不得把腦袋埋他胸口：她想摸我耳朵，揪我狐貍毛。

    還沒等年年靠過去，祁則就在桌下輕捏了她一下。

    他面上肅冷而沉穩(wěn)，儼然是一宗之主的嚴(yán)厲模樣。

    祁則將聲音逼成一線，安慰年年道：她不敢。

    和副宗主商量的事肯定是大事。年年松開手，跳下凳子，和十長老一起行禮恭送。

    祁則一走，年年連連后退，恨不得躲到墻根邊去。

    莫念情尷尬地笑了笑，到后廚拿了食物，取出一顆石榴，剝一把寶石般的瑩潤紅籽放在手心問年年：吃么？甜的。

    年年看得眼饞。

    她沒吃過這樣鮮紅飽滿的石榴。山野里的大都干小發(fā)澀，農(nóng)家里的結(jié)在人家后院樹上，只能半夜去偷。

    偷東西是要挨打的。她不想被打，就眼睜睜看，等石榴熟透了爛了才去叼一個(gè)來嘗。

    莫念情見年年不動(dòng)，對脖上靈蛇使眼色。那靈蛇上一次被打了個(gè)結(jié)，早就怕了這狐貍，干脆下來爬地上，自個(gè)兒回家了。

    靈蛇走的時(shí)候還不忘嘶嘶兩聲。

    年年大約能聽懂，那是提醒十長老快些回去，別在路上耽擱惹人擔(dān)心，堂里還一堆靈獸要喂。

    好乖的靈蛇。

    年年抿著唇，踱步到十長老身邊，小爪子飛快地拿走一顆，吃進(jìn)肚里連籽都沒吐。

    都給你，慢慢吃。莫念情看得心疼，干脆將石榴籽塞年年手里。

    年年跟在她身后，一顆顆視若珍寶，比嗑瓜子還慢。

    突然十長老回頭，年年嚇了一跳，正要團(tuán)成球球往山底下滾，莫念情卻是拿手帕擦了擦她嘴角鮮紅的石榴汁，眉目溫柔地笑道：記得吐籽，否則該鬧肚子了。

    十長老生的極美，聲音也是溫柔如水。替她擦拭臉頰的手輕輕的、軟軟的、絲毫不像是要吃她rou扒她皮的人。

    年年知道了。

    年年抖了抖耳朵，低頭小聲道：謝謝十長老。

    一個(gè)石榴罷了，沒什么好謝的，想吃多少都有。十長老笑著俯下身，刮了刮年年的小鼻子：狐族天性多疑，不是你的錯(cuò)，不必自責(zé)。

    羞澀難堪的年年抬起頭，鼻頭有些發(fā)酸。

    靈山弟子總笑話她膽小如鼠，不是個(gè)光明磊落的貨色，應(yīng)該躲在山溝陰洞里。

    十長老。年年問：你不討厭妖怪么？

    我自然是恨極了妖怪。但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莫念情雙手捧起年年的臉，輕聲細(xì)語地同她說：你又沒有殺人喝血，與那些窮兇極惡的妖怪不同。況且你是半妖，你也是被妖怪禍害的人。

    莫念情手指輕撫年年的眼眶，笑著告訴她別哭：非要說的話，我很喜歡你，當(dāng)初宗主尋我入靈山，說的就是有一只狐族幼妖需人照看調(diào)養(yǎng)。否則我可不敢來靈山這高手林立的地方，這不是給自己尋不痛快么？